救护车里一片寂静，只是禅院幽一直感觉对面头发花白的医生在盯着他，气压低沉。
他指着自己，问，“老人家，认得我。”
“听硝子说过，她当年的同学。”
医生的视线也从五条悟那里掠过，自我介绍，“藤宫万藏，前东京大学医学院的外科教授，后来因学术不端被开除了，再之后就当了为各种见不得光的人服务的地下医生，现在是京都临时医院的院长。”
“硝子的东大入学考试也是我帮忙搞定的。”
禅院幽连忙说，“那实在是太感谢了。”
“要你感谢！你真的让她等太久了。”藤宫万藏长叹一声，“你来得不巧，几天前硝子就离开了医院。”
“那场灾难实在太沉重，一亿国民只剩下三百万不到，四十岁以上的老人都再难见到，不仅各项基础设施毁于一旦，许多知识传承都就此断绝。”
“就算有天元结界，但也有极大的局限性，没有灾难前那样通讯便利。”
禅院幽微微点头，说了出当下很严重的问题，“也就是说，现在没有wIFI？”
藤宫万藏愕然看去，自知这把老骨头没办法为自己的爱徒出气，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倒是胀相，你来当医生还真是让人意外。”
禅院幽也不自讨没趣，把话头引到胀相身上，“不该跟悠仁在一起吗？”
“悠仁也有自己的生活。”胀相垂目，神色淡然，“在医院里救人，也能让我感受到作为人生活的资格。”
“嚯，是在赎罪吗？”
说起来，胀相和五条悟还是改过自新后第一次见面，上次见面五条悟眼中的胀相，还是在涉谷地铁的人群中嘎嘎乱杀。
胀相神色不变，继续说，“我的赤血操术和加茂家有些偏差，还没有被乙骨解析，制成外置术式。”
“也只有我能做到析出血液中的毒素，产出各种血型的鲜血。”
禅院幽两眼放光，鼓起掌来，“这不是超有用吗？取之不尽的移动血库。”
又看向一旁留着绿色丸子头的青年，说，“你，看起来也有些眼熟。”
“鹿紫云一十二，四百年前那个称霸一方的咒术师鹿紫云一算是我的祖辈。”
青年自我介绍着，说起自己的祖辈神情忽然变得奇怪。
“听说那位祖辈似乎做过一场穿越到未来的梦，临终前一直想完善自己的术式，去除身体崩坏的弊病，可惜到死也未能完成，抱憾而终。”
五条悟若有所思，望向身旁的禅院幽，却见他似无所觉，只顾着问鹿紫云一十二，“看你的年龄不过二十多岁，又有咒术师的资质，当初怎么没入学咒术高专。”
鹿紫云一十二反问道，“倒是有人给我说过，不过不是很奇怪吗？而且还是高专，我为什么不考大学？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还真是难以反驳，禅院幽和五条悟无言以对，闭口不言。
“只是身为咒术师的命运还真是难以摆脱，为了保护同学们还是使用了术式。”
鹿紫云一十二伸出双手，电光劈里啪啦在他指间闪烁，“使用术式就会导致肉身崩坏，就算领悟了反转术式，也无法挽回。”
“那就只解放一部分就好。”
“术式解放，幻兽琥珀！”
只见鹿紫云一十二眼眸中电光流转，发动x射线来回扫描着禅院五条二人。
“很好，非常好，超乎想象的健康。”
禅院幽，五条悟，“……”
哪怕道路上南辕北辙，鹿紫云一十二这位后辈也算实现了祖辈的理想了……吧。
在京都临时医院下车，禅院幽两人又为了搭顺风车发愁，虽说去灵能学院对他俩都是一眨眼的事，也正是因为他俩都在才更难办。
一个比一个懒。
如果没有顺风车，这一路上怕不是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秤金次的声音。
“喂，小鹿，一起来打柏青哥！”
“滚滚滚！！！”
秤金次心中兴致高昂，忽然感到后颈两道阴风吹过。
“秤，你怎么还在当街溜子？”
秤金次支吾不语，老老实实地带他们找到自己的老式三轮摩托。
禅院幽、五条悟一左一右把坐在后座的星绮罗罗夹在当中，一路上秤金次片刻不停的诉说着自己心中的苦闷。
“死灭洄游的时候听说伏黑惠会继任禅院家家主，就想让跟高层说上话，通融通融，没想到那些倒霉蛋直接来个冚家铲，只剩下真希姐妹、伏黑还有一群妇孺，咒术界高层更是被杀个精光。”
“现在时不时就有人觉醒咒术，或者其他什么超能力，也算实现了咒术师的世界。”
“可是这种环境下，再公开咒术赌拳，反而觉得索然无味。”
“伏黑姐弟毕业后就继续留校任教，钉崎偶像梦碎之后也灰溜溜回到了学校，七海先生则是早早辞掉了咒术师的身份回家当家庭煮夫。”
……
听了这么多，禅院幽越过星绮罗罗看向五条悟，幽幽地说，“所以你这些年就只是宅在家？”
五条悟朝他露出灿烂耀眼的笑容，随后朝着路边的小女孩招手。
“诶？白毛？”
“蓝色眼睛？混血儿？cosplay？”
从后视镜瞥见人群污泱污泱围了过来，秤金次哀叹一声，将三蹦子的速度提到最高，另一边禅院幽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老黄瓜刷绿漆。”
五条悟老神在在，颇为自得地说，“忧太他们做的比我更好。”
几人一路颠簸来到灵能学院，校长室内传来争吵声。
“校长，总监，我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休假！还有我提前离休的申请，也要批准！”
“日下部，三战刚刚结束不久，局势还不明朗，还有你出力的时候。”
“我不干了，禅院幽都没这么使唤人的！”
话音刚落，就听背后传来禅院幽的声音，“五条，我刚才怎么说来着。”
“用人也要张弛有度，不然剥削太重就重走了昔日咒术界的旧路，可既然是日下部那就算了。”
“啊！！！”谁能想到背后说人坏话还能让正主听到，日下部笃也整个人都石化了。
短暂地寒暄后，夜蛾正道留下来继续同日下部扯皮，乙骨忧太带着禅院五条参观现在的灵能学院。
“其实咒术师和常规意义的诅咒相距甚远，以诅咒来定义近年来涌现的力量有太狭隘，所以在夏油先生、七海先生的建议下，将咒术高专更名为灵能学院。”
忽然，天空中忽然出现一道空洞，一枚黑色的蛋裂开，孵出一只双翼火龙。
“哈哈，这是不是你们说的咒~灵？”
“按这边的标准，大概能到一级？”
“这里的分级制度是不是太畸形了？要么是二三级的杂鱼，要么就是特级，特级咒灵还按宿傩手指来划分，一级咒灵反而最少见！”
“废话少说，砍死他！”
“天帝敕令，水神招来！”
“阿瓦达索命！”
……
“那些孩子是各国的交流生。”乙骨忧太在一旁解说道，“死灭洄游一年后，你留下的结界破碎，我们重新接触了世界。”
“那时，整个世界已经进行了六年的超能战争，已经和我们之前认识的世界大不一样了。”
“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指着之前火龙出现的空洞，说，“虚空，灵境、世界里侧，亚空间……各个国家都有不同的名字来命名它。”
“但共同的特点是，世界的负面能量会流向虚空，同时人们也能从虚空中获取力量。”
“我们刚接触外界的时候，事态已经趋于平稳，又因为引入了新力量，常温超导体，可控核聚变等一系列难题接连被突破。”
“为了不使自己变成宇宙尘埃，各国勉强达成和平协定，然而某国为了让自己在战后继续处于主导地位，过度开发虚空，导致了第一次虚空灾变。”
禅院幽顺着乙骨忧太的手指望去，昔日世界灯塔所在的那片天空，如今裂开了一道骇人的裂隙，空洞，荒芜，如同一只巨眼凝视着世人。
“恐惧之眼？”
乙骨忧太点头，“英国人是这么说的。”
“该不会还要铺网道，建星炬，烧灵能者吧？”
“提案太不切实际，被联合国一致否决了。”乙骨忧太摇头，说，“除了时不时有怪物出来，探索队也没有发现类似战锤四神的迹象。”
“总之，又经过了三年的并肩作战，我们这个新生的临时国家，切割掉了过去那些沉重污秽的历史包袱，和附近的邻国建立的亲密友好地合作关系。”
禅院幽奇怪地看向他，“怎么突然说起官话了？”
“职业病，最初有夏油先生和七海先生帮忙，可自从七海夫人二胎后，他离职回家，之后就更难过了。”
乙骨忧太捂着嘴强忍着呕吐感，禅院幽仔细一看，他的黑眼圈更重了，原来不只是里香的原因？
“忧太，你还真是辛苦了。”
乙骨忧太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禅院幽连忙后退数步，摆手拒绝，“那你就继续再辛苦辛苦。”
乙骨忧太整个人委屈到变形，就在这时，胖达匆匆跑来，指着手中的手机，兴冲冲地对他说，“忧太，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chagpt9.0，以后你不用再被人当作萝莉控了！”
话音刚落，他就化作残影被人丢了出去。
真希重新留起了长发，上身一件黑色无袖背心，下身迷彩长裤，咒术体系早被禅院幽搞得支离破碎，天与咒缚还有效果留存？禅院幽看不到她身上有咒力或者其他力量的侵染，依旧是纯粹的人类。
无魂者，又或者灵魂已经和肉体混在了一起。
真希看了眼胖达化做的星星，拍了拍手，冷冷地说，“色熊猫。”
乙骨忧太露出笑容，“真希，你回来了。”
“恐惧之眼那边有人接手。”和乙骨忧太打过招呼后，真希才看向禅院幽，“还不是闲聊的时候吧，你要找的人在山上。”
禅院幽独自登山，沿途看到五条悟和夏油杰开心地互殴。
“你这混蛋，净把烂摊子丢给我！”
“谁让你管过术士之家比较有经验，我想象不到和那些政客坐在一起的画面！”
“幽，你还不过来帮我？！”
禅院幽反手又把五条悟引来的火拱回去，“夏油，早跟你说过，压力太大没必要自己憋着，五条又打不坏。”
“你说的是人话？！”
“滚滚滚！我还想活撕了你！”
禅院幽越过他们，前往山顶那座亭子，石亭里，家入硝子也感应到了他的到来，不小心被香烟烫到了手指，庵歌姬快步走出亭子，怒气冲冲地就要为自己的姐妹出气。
忽然一阵狂风卷过，随即她就察觉自己整个人被五条悟薅过去，当作对付夏油杰的挡箭牌。
禅院幽走入石亭，捧起硝子的双手，低头不语，旖旎的氛围却萦绕在周围。
家入硝子轻声苛责，“太慢了，现在才回来。”
禅院幽嘴角噙笑，抬头看着她，“我们结婚吧。”
家入硝子一怔，压低声音怒叱，“这么求婚不觉得太轻慢了？又想这么糊弄过去？！”
“不是求婚，是结婚，不会让你拒绝的。”禅院幽笑意更浓，他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石英手表，“时间还早，就今天吧。”
“中式，日式，西式，你喜欢哪种？”
家入硝子已经不知道现在该是生气还是该笑，咬牙切齿地说，“都好，都好！”
禅院幽轻哼一声，笑道，“还真是挑剔的客人。”
只见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山下的灵能学院内，一个个面目相同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紧张地准备着，从山顶看去，可以肉眼看到学院内的变化，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四年后故地重游，又是没个消停。”
“谁让咱碰了个难缠的老板，想一出是一出。”
“哪个老板不是想一出是一出，不想一出是一出还能叫老板？”
……
分身们彼此闲聊着，不多时就把整个灵能学院装饰一新。
再看禅院幽和家入硝子身上也换作了华美的结婚礼服，学院内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缓缓收回手，远程发动构筑术式，一键换衣，生成一套只存在梦想中的礼服，也算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待到禅院幽他们下山，各地的朋友们也都闻讯赶来，大家欢聚一堂，其乐融融。
五条悟一个瞬移取回自己放在家中的二胡， 又将唢呐塞给夏油杰，二人就此吹奏起欢乐喜庆的乐曲。
同时，术式顺转【苍】，术式反转【赫】，虚式【茈】，三种术式无前摇发动，一同在空中爆发，形成各色绚丽的烟花。
胖达请来了自己的咒骸兄弟姐妹们捧场，狗卷则是盯着手中贺辞轻叹一声，今天怕是要把这辈子要说的话说完了。
婚礼上，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源稚生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妹妹带着一脸怂相的青年大口炫蛋糕，心中郁闷，偏偏有人自来熟地跟他勾肩搭背，芬格尔推了推头上的肯德基袋子，宽慰道，“学弟呀，孩子大了，该放手就放手。”
另一边，伊地知洁高和七海一家坐在一起，望着和禅院幽结婚的家入硝子泪流满面。
天内理子捧着果酒，苦笑一声，“我还没入场啊，不过这样也好。”
婚礼过后，天内理子找上了禅院幽，犹豫地说，“其实我……”
“爱过？”
嘭得一拳，天内理子擂在禅院幽身上，凶狠地说，“别轻易地说那个字啊！”
又神情落寞地说，“也别随便打断我告别的，氛围啊。”
五条悟、夏油杰闻声赶来，问，“告别？小理子你要去哪儿？”
天内理子双手叉腰，提高声音说，“妾身要去寻找那失去的十年！”
五条悟神情抗拒，“什么跟什么，这个答案也太抽象了。”
天内理子看向禅院幽，说，“我的术式，你不早就知道了。”
禅院幽低声说，“维度行走，没什么杀伤力，却近乎无解的术式。”
“也只有现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往其他平行世界的机会，也只有今天。”
“能够再见到你，能够最后和你们见面，我真的很开心。”
五条悟不爽地挠头，“刚迎回来一个朋友，又要失去一个朋友。”
“悟！”夏油杰打断他，沉声道，“这是小理子的选择。”
“是啊，这是我的选择。”天内理子说，“我远远地见过美里，她有一个温柔的先生，还有可爱的孩子，生活得很幸福。”
“倘若我没有相应得能力，我也不讨厌就这么渐渐适应生活。”
“可现在，我有这种能力，我想去实现我的心愿。”
“既然你这么坚定，作为朋友，又怎么能不成全？”禅院幽找出一枚古老的金币，交给天内理子，“只是，等你实现愿望，找到令你满意的十年后，别忘了回来，同我们分享你经历过的故事。”
“它叫做上帝不掷骰子，或许能够为你指引回来的路。”
天内理子看了看手中的金币，皱眉问道，“可它是金币。”
禅院幽笑着说，“所以才叫他上帝不掷骰子。”
天内理子紧握手中的金币，最后再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朋友们。
“我会回来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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