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回归来时子夜正闭着眼静坐，旁边隐约有呕吐后的痕迹。他向那个正在进食的男人侧目，理解了子夜的反胃来源于哪里。
“前面有大房子，我进去转了一圈，没什么人。”
姜回在她身侧绕来绕去，直到把人吵到吵到睁眼才算停。子夜一巴掌把拍到旁边，刚刚才平复的肠胃在看到那位老乡狰狞的神情时再次闹腾，她不得已拉着姜回一起转身。
“大房子诶！我们可以进去休整一番，正好我看她也需要休息了。”姜回伏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用眼神示意姜媛的方向，这会儿的姜媛倚靠着树正在浅眠。
一点儿戒备心都没有。
“暂且先在这儿待着。”子夜微阖着眼，显然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我不是很着急。”
“可你真的受得了吗？”
姜回很怀疑地看着她，不怎么信任她的心里承受能力。不过话说出来姜回也是真的不怕打，无论子夜这次怎么收拾他，他之后也都能准确踩到子夜的痛处，当真是个不怕死的人才。
“我发现你根本就是记吃不记打。”
子夜神色一凛，转眼间长剑已经握于她手。她懒洋洋地挥剑，并无收力，咔嚓声在林子里此起彼伏。姜回抬头看向面前那一排树，全部应声断裂，切口惊人的一致。
“你、你明明还是个金丹初期！”姜回不可思议地指着那排树，有些傻眼，“不对！你肯定隐藏修为了对不对？渡关山里的树都经过特殊处理……靠，刚才你什么都没听到！”
察觉到自己说漏嘴的姜回瞬间隐匿身形，这是他动作最快的一次。子夜发誓从未见过姜回如此迅速过，她甚至都来不及有所阻拦。这家伙做什么都很懒散、慢悠悠的，但在这个关头却格外迅速，仿佛把话说完就能要了他老命一样。
其实子夜没打算多追问，她明白姜回和渡关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更知道真正的姜回必然有想要隐瞒的秘密。而眼前的少年必定不可能是姜回。
没错，直到现在她都不认可少年作为“姜回”的身份，她暂且把姜回与少年绑在一起，只是为了找个合适的称呼。事实上她心里根本不认可这件事，她认为真正的姜回另有其人。
她叹了口气，心道此事真是越来越复杂。她从未想过路上会遭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件，乱到她不知该从哪里开始整理思绪。
“诶哟……”林木后传开女子吃痛的声音，子夜对那声音比较耳熟。那是姜媛，她被树枝砸到，虽然不疼，但却把她砸醒了。
子夜对此相当无奈，只好闭眼假装自己没看到也没听到，努力做个又聋又哑的傻子。但姜媛却没打算放过她，姜媛站起身扫视四周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到了子夜身上，端的是一派深情。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呢？”
“为什么不能一直在我身边呢？”
恍惚中她听到姜媛如此说道，听起来哀怨异常。这种不明所以的句子往日她只在话本里听过，通常都是被男主人公负了心的女鬼常说。她以前就很怜惜那些话本里那些被害的女子，个个都美若天仙，偏巧就碰上个负心汉，连死了都得为这些情情爱爱闹个天翻地覆。
每每想起来时她都要叹一声可怜可怨。
只是通常这句话后男主人公的下场是什么来着？
她陷入思索，身体却先一步跃起逃离了原地，睁眼时姜媛正握着把小刀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姜媛，你在发什么疯！”
毕竟是立于树梢上，子夜不免要调整自己的姿势。待到身形彻底稳了之后，她弹出一块小石子将刚刚进完食而现在正看热闹的老乡打晕，这不是能够被当做笑话来看的事情。虽然这位老乡做人确实不怎么地道，但他激怒姜媛的话八成得死，不如现在就让他安详睡过去。
“你果然都能听到……”姜媛双目有些失神，“可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子夜，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小鬼！”
子夜白眼一翻，心道我才不知道你噼里啪啦这一堆说都是个什么玩意。她琢磨着自己好像也没有与人约下过什么海誓山盟，怎么现在反倒她像个是背信弃义负心汉呢？
“子夜你回答我啊！现在我只想听到你的回复，你是不是还在惦记那个小鬼？能怎么能这么对我！”
姜媛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让人一眼便觉得她精神出了问题。子夜现在格外怀念之前那个乖巧的姜媛，但也明白现在的模样才是姜媛本来该有的。
“你……”
“诶？这是怎么了？”
姜回不合时宜的出现完全打乱子夜的想法，她怒瞪眼前飘着的小鬼一眼，恨不得把他丢出去。
“你们这是吵起来了？喂，子夜，你偶尔也让一下她啊……”姜回对此啧啧称奇，忍不住要多叨叨几句。
然而他的出现对子夜而言却不是件好事。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挑在这个时间点，是真想寻死还是热衷于给自己找事？
“闭嘴，立马离开这儿。”
子夜懒得搭理他，只想让他赶紧走。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就是你抛弃我的理由吗？”说话人的声音中还带着哭腔。
姜媛似乎是哭了却又有些不像，她低垂着头不让人看到她的神情，子夜难以判断她到底是什么反应。但应该不会好到哪里去，子夜莫名想到。
“喂子夜，我说过的吧。”
“你不能抛弃我。”
姜媛缓缓抬起头来，她的变化非常大，整个人像是镀了层铅粉一样，白皙无暇。在她那张近乎死一样的铅白脸蛋上嵌着双血目，那是暗沉的红宝石，不再散发光泽，但仍旧有神。
“你们果然都是一样的人。”
渡关山中她见到那位老前辈在光芒中消失，连身体都彻底消散在金色的光点中……至今那赤金相交的光芒仍旧在她心中闪耀。
“永远在这里陪着我吧。”
那真的是很好看的光芒啊。
姜媛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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