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帐篷出来，外头已经有很多人在行走。
这跟他们刚进来时候的气氛完全不同，死气沉沉的营地终于有了些人气。
只不过这些人都不是自由之身，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目标是一只大型帐篷，但在一众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帐篷中也不算显眼。
李斯二人跟在他们后面，同样进入到了那只帐篷之中。
像是马戏团的主帐，一进来就知道其中拓展了空间，大幅度的拓展。
中心位置是大型的圆型舞台，有一圈梯形上升的座位。
营地里头的人还是不少的，满眼望去有个几百号人，有些已经落座，有些还在有序进场。
但这种情况在李斯二人进入观众席的时候变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甚至坐到一半的人也瞬间弹起。
被围观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很明显这些人不怀好意，或者怀揣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小范围试探几个人可以，但是当面戏耍几百人？
李斯暂时还没有这样的勇气，于是他俩乖乖在靠近过道的第一排落座，现场才重新恢复流动。
没有窃窃私语，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与任何一名观众完成过对话，只有眼神交流。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略久了一些，大概五分钟后，主持人上场。
他身着西装，站在场地中央，娴熟地调动着观众的情绪。
李斯远远瞧着，他猜测西装也许是某种身份的象征，也许是“员工”这个层级的标志。
伴随着他的开场白，掌声、欢呼声适时响起。
只不过跟热烈的气氛相比，这些观众的表情神色都是割裂的。
不耐烦、无所谓、生无可恋、忐忑……总之没有即将看一场优秀演出的兴奋感。
“接下来，让我们开始暗月马戏团的传统节目：人间大炮！”
一门古老的大炮立刻被推了上来。
炮管经过改装，口径大了好几圈，长度却短了一大截，通体金黄色泽。
“大炮准备就绪，那么就来到激动人心的抽奖环节。
究竟哪位观众会成为今天的幸运儿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从李斯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主持人面前的抽奖箱。
他的手在其中搅弄个不停，但其实里头空空荡荡，看起来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主持人拿出了手，却捏着一张小纸条。
李斯可以明显感觉到周围气氛的凝滞，视线范围内的观众就没有一个高兴的，紧张、惶恐是主旋律，甚至还有一些人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让我们恭喜1554号观众，有请！”
远远的有位观众站起身来，他的面色还算平静，径直走向场间。
随着皇帝的抽奖环节，一名名观众被选中。
主持人一共抽取了十二人，而他们站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互相戒备，却几乎贴紧着站立，又是个违和的点。
“规则大家都明白，哦，还有两位尊贵的游客，请容许我保留一点点悬念。那么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那十二人所在的区域立刻出现了一个泛着光芒的圆圈，将他们全部圈在了里面，就像孙大圣为他师傅画出的小圈一样。
与此同时，圆圈内的所有人的十二人都动了起来。
数人疯了一般向外逃窜，他们互相攻击，互相拖后腿。
有人凭空变出了绳子捆住别人，有人贴身近战、拳头虎虎生风，就为了阻挡别人的脚步，还有人一拳锤在地面，造成了周围其他人站立不稳。
好像战圈中存在一只看不见的恶魔，所有人都在拼命逃离，与此同时给别人造成障碍。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安排，十二人没有一个普通人，全部拥有能力。
战斗瞬间升级，小小的圆圈里集中了各种各样的能力，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最令李斯诧异的是，没有留手没有试探，所有人出手即杀招。
几乎在开始的一瞬间就出现了大量受伤的情况，为场地中染上了血色。
但无论是主持人还是观众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以李斯的判断，人力是维持这个马戏团运转的一部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游客，他们也依然维持着表演和观众，但马戏团这么做一定有它的理由。
而湖城许进不许出的状况已经在周边广泛传播，浓雾不继续扩张的情况下，应该几乎补充不到什么人力。
但他们现在的做法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一点。
终于，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人挣脱逃离了圆圈的范围。
无论缺胳膊少腿还是血流不止，李斯都从他们脸上多多少少看到了些轻松的意思，好像对自己的伤势却不屑一顾。
随着第一轮观众的顺利逃脱，圈里头的战斗愈发激烈，并且出现了小规模的抱团现象。
少的那一方绝对不允许对方顺利结成同盟，所以想尽办法组织。
团结、背叛，转变往往只在瞬息之间。
三分钟不到的时间，终于圆圈内只剩下了最后一人。
他被砍去了四肢，结束的时候还在拼命向着圈外爬去。
“好了，恭喜我们的幸运儿！”
一道翠绿色光芒落下，刚刚参与战斗的人们瞬间回满了状态。
断肢再生、伤口愈合，一切都发生在了眨眼之间。
李斯一时无法判断，这是高明的医疗系能力还是时光类能力。
之所以人们没有去关心自己的伤势，因为他们本来就清楚有这样一道流程。
即便是最后落败、留在圈内的那位也享受到了这种待遇。
四肢再生，重新站起，脸上却没有半点庆幸的表情，只有认命般的死寂。
两名工作人员走了上来，一左一右将失败者架起，然后一路拽到了大炮的前方，顺着炮管将他整个人给塞了进去。
期间他反抗了，特别是在塞入炮管的时候。
可惜的是两名工作人员的力量似乎远远高于他，根本没能摆脱。
而被塞进去之后，任他如何挣扎也无法脱离那炮管的范围。
“小心一点……”
见此情形，李斯哪里还不清楚为什么这个节目叫做“人间大炮”，原来填装的炮弹是真的人。
“轰！”
这一次没有一丝丝防备，主持人并未再进行任何介绍，直接向着空中开炮。
失败者缓缓飞向了空中，身后拖拽着一条璀璨的光芒丝带。
当他来到顶点的时候，整个人瞬间爆炸。
没有血肉模糊、骨肉崩碎的恶心画面，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美丽的烟花绽放。
红的绿的印在李斯的脸上，也没有半点欣赏美景的心情。
观众不仅仅是最底层，他们除了需要恪守很多规定之外，生命也被马戏团的员工所操控。
说白了，一旦被定级为观众，那便成了人为刀俎的局面，他们是消耗品。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李斯环顾四周，心中萌生了一种很是荒诞的感觉。
而放眼周围的人们，他们脸上罕有悲伤，少部分庆幸或者恐惧，大部分人只是麻木。
开场之后，节目便一个个上场了。
有个年轻靓丽的姑娘可以把自己的身体整个向后掰弯，然后化身为一条青黑色的大蛇；
有个垂垂老矣的女人在火圈之间腾挪，眨眼之间变成了一只敏捷的猫；
有一只会说法语、举止优雅的猪；
还有一出叛逆的鲁智深顺拔垂杨柳，与砍树的无头男子发生矛盾，随后因爱生恨双宿双飞的辣眼睛小剧场……
节目“精彩纷呈”，某些元素却在悄然试探着观众们的底线。
斯不懂，但斯大受震撼。
一个小时后，当李斯站在帐篷外的时候，神情还是木木的。
“接下来……”
田珞摆了摆手，“我需要稍微缓一缓……”
“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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