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策迟钝地抬起眸子。
“带我走，好么？”她对着他轻轻弯了下苍白唇瓣。
扶策心念一动。
他毫不犹豫点头。
“不许。”
“不可以！”
两道近乎嘶哑的男声同时在般姝耳边响起。
一道来自帝释君，一道来自墨澹。
墨澹发丝凌乱，一绺墨发微微贴着苍白俊美的面容，他满目哀恸，小心翼翼地上前靠近般姝，“不要和他走好不好？”
“我们回河苏镇……回魔宫，你想去哪里……哪里都行，好不好？”
只是，别跟他走。
不要和另一个男人走……
般姝嘲讽地看他，“回魔宫？怎么？魔神是想要再杀我一次？”
墨澹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他动了动唇，“抱歉……”
帝释君满眼复杂地看向般姝，“般姝，我可以不在乎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我们回去，把没有成完的亲成完……真正地做一对夫妻好么，我可以放弃所有一切。”
般姝勾起一抹足够称得上颠倒众生的笑。
“你以为你在为我牺牲么？”般姝直接嘲讽开喷，“你还特别自我感动对不对？你都为我放弃修仙道了，所以我就应该和你走，要不然就是我不识好歹了……”
“没有……”帝释君哑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扶策皱眉：“当初她推你入悬崖并非是背叛，你可知当初小院子周围被墨澹布满了杀阵，便是要你死在成亲那天，是姝姝无意撞见，为了保护你方才不得已把你推下悬崖。”
扶策顿了顿，继续说：“况且，山崖底下有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对你来说，是足以改变你一生的机遇。”扶策心中甚至有些嫉妒，嫉妒般姝为这个男人做的一切，“是姝姝以凡人之躯，只身闯入悬崖，确认没有危险，才狠心将你推落下去……”
末了，他冷笑一声，“你何德何能？”
“占了天大的便宜反倒还是这副难看的嘴脸。”
般姝意外地觑了眼扶策，没想到他看着少言寡语，怼起人来也挺毒舌？
帝释君整个人都僵硬、怔忪。
他只觉心中有什么坚守的，一下子咔擦咔擦变得粉碎。
“姝姝……”
原来，心痛到无以复加是这样的一种绝望之痛。
帝释君脸色苍白。
他自嘲地低低笑出声，可笑他还一直对她心怀芥蒂，甚至差点想要报复她……可分明该死的人是他才对。
她那么好。
是他该死……
帝释君艰涩地滚了下喉结。
“如果我早知道……姝姝……抱歉，如果我早一些知道……”
般姝平静地看着他，眸子里除了死寂便什么都没了，“不重要了，一点都不重要了。”
“你们放过我，行么。”
她语气很冷淡：“我身上已经没有你们可图谋的了吧？若还是有的话，可以现在便告诉我，我给你们，省得你们还要忍着恶心与我虚与委蛇。”
墨澹紧紧攥住她冰凉的手腕，颠倒众生的昳丽眉眼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哀求，他声音破碎嘶哑，“我错了……”
“错了？”
般姝似是好笑地弯了下唇，“魔神怎会有错。”
“应是我错了才对，我错就错在不该爱上高高在上的魔神。”她眼神空洞又死寂，让人看着便是揪心的疼，“墨澹，倘若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这是她最后一次唤他名字了。
墨澹忍住心脏被挤压到窒息的痛楚，喉间慢慢溢出一声哽咽，“求你……不要离开我……”
少女却轻轻推开他的手。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
说完，她转身看向扶策，那眼神仍旧冷得可怕，“你愿意带我走么？”
扶策怎会拒绝？
他求之不得。
白衣谪仙极坚定地点头，上前牵住少女冰凉的手，缓缓带她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墨澹迷茫地望着少女逐渐变小，慢慢消失不见的背影。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
……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这天下至尊的魔神之位？可他为何一丝欢愉也无，心口反而闷痛到想要去死？
这比天罚还要让他难熬。
他想要的，到最后，竟是他一开始弃之如敝履的……
哈……多讽刺啊！
墨澹掌心忽地红光大盛，那双漆黑幽深的双眸慢慢爬满了血红之色，转眼便成了骇人的红瞳，发丝雪白，无风自动。
嘴唇似饮血般猩红。
可他眼神却迷茫极了。
他这一次……是不是真的，彻底的把姝姝弄丢了？
姝姝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墨澹心中的痛楚便要更深几分。
其余两个男人的境遇比墨澹好不到哪里去。
鹤青苦涩地看着般姝离开的方向，却生不出一丝勇气去挽留……他有什么好说的呢，那些都是事实，是他做错了。
在这场以爱为赌注的游戏里。
无爱者方为最后赢家。
他们都爱上了她。
所以他们理所当然沦为了输家。
只有般姝。
她不会爱任何人。
她是赢家。
扶策把她带到了半山道观，道观里那些道士第一次见到般姝时震惊于她的美貌，可反应过来却像见了鬼似的。
传闻中这位……不是早已香消玉殒了么？
如今扶策带回来的这仙子又是何方神圣？？
他们只知道。
那位传言香消玉殒的九尾天狐，活过来了。
扶策对她很温柔。
他看她的眼神里有爱意流淌。
腊九寒冬。
人间下了好大一场雪。
扶策为了陪般姝下山吃些人间的吃食，特地将两人乔装打扮了一番。
只作寻常凡人。
“乖，把狐皮大氅穿着，外面凉。”扶策连哄带骗，“要是惹了风寒，你又该吃那些苦苦的药了，对不对？”
般姝似笑非笑瞥他一眼，“这大氅是用我族人的皮毛做的。”
“给你换一件。”
扶策无奈。
他知晓她不在意这个。
只是找个由头不想穿罢了。
她爱漂亮，总不想把自己穿得太过臃肿。
可在扶策看来，她怎么样都好看。
“就这件吧。”般姝大发慈悲道：“不过你得给我买两根糖葫芦。”
扶策忍住笑意，“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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