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爷眼圈发红，一阵沉默。
“大哥……我承认我是畜生，我对不起您，您是菩萨，您是我哥，看在菩萨的份上，您救苦救难，饶我这一命，给弟弟一个忏悔的机会，好么，哥？”铁良泪水涟涟。
陈三爷眉头紧蹙，不置可否。
“大——哥——”铁良跪着扑过去，紧紧抱着陈三爷的双腿，大哭不止。
郑小俊提示：“三爷，别信他的话！”
铁良把头贴在陈三爷腿上嚎啕大哭：“大哥……大哥……”
陈三爷仰天一叹：“铁良啊，别哭了，我……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铁良一把鼻涕一把泪，再次疯狂磕头。
“我相信你最后的忏悔，我相信你刚才说的是心里话。”
铁良泣不成声：“我一定好好做人！大哥！我一定！一定！”
“咱们走吧！”陈三爷转头对郑小俊说。
郑小俊无奈地摇摇头，跟随陈三爷走出庙门。
突然，陈三爷和郑小俊同时听到身后“咔”地一声响，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两人惊恐回头。
铁良冷冷一笑，已经将枪口对准二人。
陈三爷怒目而视：“你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铁良哈哈大笑：“陈三儿，你知道你这辈子最大的弊病是什么吗？你的心太软，你这样的人，不适合混江湖！吃了多少次亏了？不长记性！”
铁蛋也举起手枪，对准陈三爷和郑小俊：“良哥说的对，你就是妇人之仁！还有，你刚才竟然敢忽略我？你为什么不审判我？不拿我当人啊？”
铁良狂笑：“哈哈哈哈。”
铁蛋嬉笑：“嘻嘻嘻嘻。”
陈三爷咬咬牙，点点头：“你俩还真是绝配，我假如现在跪下，像刚才你求我那样求你，你们会不会饶了我？”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铁氏双雄大笑，“只有你这种傻屌才会心软，俺们不会，俺们这就送你们走！”
说罢，铁氏双雄一同开枪，啪啪啪，几声枪响，陈三爷和郑小俊胸口中枪，纷纷倒地。
铁良和铁蛋相视一笑：“咦嘻嘻嘻嘻！这个龟孙总算死了！这口浓痰总算吐出去了！我日他大爷的，这个狗日的，阴魂不散，这回彻底散了！哦哈哈哈哈……”
两人都笑出眼泪来了。
咕噜一声，陈三爷和郑小俊坐了起来，而后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铁良和铁蛋大惊，不由地看了看手中的枪。
陈三爷冷冷一笑：“很诧异吧？这两把破枪藏在枕头底下，子弹发霉了吧。”
铁氏双雄恍然大悟：子弹被陈三爷换了！
空包弹！
随即，二人腿一软，扑通下跪：“三爷！三爹！三爷爷！三祖宗！我们错了！错了！求您……”
二人还没说完，陈三爷从腰间拔出枪，对准铁良的眉心，“砰”地一枪，铁良身子一挺，蛤蟆眼眨了眨，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血和脑浆一同流出，蛙眼依旧，鼓鼓的。
铁蛋已哆嗦成一团，就像隔壁吴老二，得了脑血栓。
吓尿了，裤子湿了。
陈三爷目视铁蛋：“蛋哥，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铁蛋浑身颤抖，嘴唇发青，喃喃自语：“没有理由……没有理由……我完了……我完了……”
陈三爷哼哼一笑：“其实，我不想杀你，我不是杀人如麻的恶魔，我不愿意杀人，每一次杀人，都是被逼无奈……”
铁蛋一愣，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似乎有缓儿：“三爷，慈悲。”
陈三爷一笑：“铁蛋啊，你和铁良不一样，你没有对我造成实质伤害，咱们曾经也是师徒关系，马场北侧槐树林，你和肥牛、棍儿、云鹏，也是给我磕过头的。”
“是是是，三爷，我是您的门徒。”铁蛋颤颤抖抖说。
陈三爷点点头：“当年你背叛我，我不怪你，那时候，我与蕉爷为敌，你和云鹏离开我，情有可原，后来，你和铁良伏击我，我也没受伤，反而害得你丢了一颗蛋，我挺不好意思的，我知道这是对一个男人自尊的严重打击，我……同情你。”
铁蛋不知道三爷是什么意思，只能不停地点头：“是是是，三爷您说得都对。”
陈三爷又是一笑：“再后来，你也没对我造成过任何伤害，所以，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天准备饶了你。”
铁蛋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四顾：“三爷？师父？师父？您说的是真的？”
陈三爷点点头。
铁蛋大喜，梆梆磕头：“谢谢师父！谢谢三爷！我的恩师！我的爷！”
“不过……”陈三爷话锋一转，“我倒是可以饶你。但我受人所托，要你的命，我答应人家了，我就得守承诺，我得替那个人干掉你！”
“啊？！”铁蛋大惊，“谁啊？谁能雇佣您杀我啊？多大腕啊？”
陈三爷微微一笑：“臭哥。臭哥临死前爬到天津，大街上遇到我，一句话、一口血，他说给他本来‘弃闻从武’了，不再闻袜子了，是你的出现，让他重蹈覆辙，结果，肺气肿犯了，导致肺栓塞，肺囊肿，医生也无回天之术，他英年早逝，都是因为你。”
“关我什么事？我又没逼他闻袜子！”
“近墨者黑啊，人家都不闻袜子了，你当着人家的面倒腾内裤，又把他拉回了闻袜子的岁月，他恨你啊。”
“那是他自己没有自制力！”
“不说了， 不说了，”陈三爷举起枪，“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当年在臭哥临死前答应他干掉你，我得信守承诺！”
“这个杀人理由不充分！不成立！”铁蛋突然陷入疯狂，“我不服！堂堂陈三爷，我的恩师，我的神，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闻袜子的人，杀死我？师父，您要杀就杀，别找理由，您不杀，我就走了！您从背后开枪吧！我可以死在我师父的手里，我无怨无悔，但我不能死在一双袜子上！士可杀，不可辱！”
说罢，铁蛋站起来，挺直身躯，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绝对的无所畏惧，绝对的视死如归。
陈三爷和郑小俊一愣：哎哟？挺有钢儿啊！
三爷和小俊第一次被一个人弄傻了。
两人正盘算怎么办，铁蛋撒丫子就跑，原来刚才是装的，出了庙门，沿着山路，狂奔不止，往山下跑去。
陈三爷和郑小俊哈哈大笑，还以为他真有钢呢，随即追了上去。
人类之所以长两颗蛋蛋，是有原因的，就像阑尾，它不是无用的，它可以抑制细菌。
两颗蛋蛋的作用在于，保持身体平衡。
铁蛋虽然像猴子一样沿着山路飞奔，但一颗蛋蛋，他不稳，容易失去重心，跑着跑着，一个趔趄，跌入山谷。
噗通一声，就掉下去了。
身体急速下降，石头、荆棘、树杈，划过身体。
嗞啦一声，囊又被刮破了，仅剩的一颗蛋蛋，也脱落了。
身体和蛋蛋在经过十几丈的垂直落体后，同时落地，重重地摔在了山坳里。
等陈三爷和郑小俊沿着山坡走下去，铁蛋已经断气了。
仰面朝天，身旁一颗蛋蛋。
陈三爷和郑小俊无言以对。
斜阳落山，天地血红。
微风拂过，铁蛋的脸和蛋蛋一同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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