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大滴大滴从娴贵人白晳的脸上滑落。
她没想到父亲能如此绝情。
只是怀孕没晋位分,便将庶妹送入宫中。
“呵,”她喃喃说道,“他倒舍得把锦绣送进来。”
“女人在他眼中,哪怕亲女儿,有利用价值才能算得上是人。”
她擦擦眼泪,起身挺直腰杆,回未央宫。
指挥着下人把偏殿收拾出来,给锦绣。
不多时,赏赐的东西便送过来,她让宫女一一摆放在偏殿内。
紫兰殿中,贞妃问兰贵人,“本宫一见你就觉投缘,可惜你有姐姐在宫中,想必姐妹情深,容不下多我这么个外姓姐姐的。”
兰贵人脸上那种天真表情被遗憾所代替,“我与姐姐是堂姐妹,她常来我家中,夫人可疼她了,我也喜欢她,她……她就是性子犟些,人是极好的。”
贞妃点点头,整个蒙上一层疲倦,懒懒道,“兰贵人有空便来寻我说话,本宫什么时候都欢迎。”
锦绣点头,带着陪嫁丫头玉儿向未央宫回。
她压不住兴奋,皇宫这么大,这么宏伟,处处精致,步步是景。
她边走边看,直到走到未央宫高大的朱门前。
“玉儿,在这里生活的人如活在天宫,该当最幸福快乐,怎么姐姐见我像不高兴呢?”
“我瞧她看到我除了惊讶,像着恼似的。”
玉儿比锦绣还大着几岁,做事很沉稳,“小姐别想太多,自家姐妹怎么会不高兴,想必恼也是恼的老爷。”
“我爹?爹爹待她那么好,她为何恼爹爹?她能入宫也是爹为她打算的,爹说天下女子能找到的最好的夫君就是皇上。”
玉儿小声说,“可皇上年纪太大了啊,你们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锦绣摇头,“爹不是这么说的,爹说皇上雄才大略,是天下之主,是一代枭雄,比世家纨绔公子好得多。”
她欢欢喜喜进入殿内,告诫玉儿,“以后这样的话莫要再提。”
锦绣口中喊着“姐姐”走入正殿。
却见是赵家的另一个丫头白芷迎出来,比了个“嘘”,“小姐,小声些,大小姐睡了。“
“她有了孕,很辛苦的。你的房间收拾好了,奴婢带二小姐过去瞧瞧。”
听着脚步声慢慢远去,赵琴咬着被角的牙齿松开,不如此,她就会哭出声。
锦绣并不知道,两人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她在父亲和小娘的呵护下千娇万宠长大,赵琴却自小被送到叔叔家。
思念娘亲太过,赵琴就会求婶婶带自己去伯父家找妹妹玩。
赵琴,听听这名字,她和锦绣都是父亲起的名。
父亲对妹妹期待便在名字里。
她呢?琴?什么意思?
父亲总是说她太厉害,爱争爱抢,可谁又体会到,不争不抢,什么都得捡旁人剩下的。
她翻身向里,锦绣没做错什么,莫名就遭她的恨。
若没有妹妹,虽不能回家,但父亲总归会把注意力放她身上多些吧。
她的眼泪这一天格外多,淌个不停。
直到晚上,她才起来,去偏殿看妹妹。
锦绣的眼神和多年前一模一样,还是那么清澈。
她恨意乍起———父亲,为什么要把妹妹送到这里去配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
她被自己的念头吓一跳,连忙压下,锦绣与她没有一起长大的情分。
妹妹从她那里把父母的爱意全都夺走了。
她小时候常想,要是没有妹妹该多好?
也许她就可以回家了。
“姐姐”锦绣像只快乐小鸟扑过来,她不由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我想姐姐。”她抱着娴贵人撒娇。
赵琴把她一推,“锦绣,你已长大,如今是皇上正经后妃,别这么孩子气。”
“姐姐见人就训,这里没外人,我就是想你嘛。”
娴贵人冷眉冷眉还想说什么,门口报说万岁赐了晚膳,摆在正殿,一会儿亲自来陪姐妹两人用膳。
……
桂忠自在墙楼上看到李仁与图雅进宫就再没见图雅的机会。
那远远的一瞥已叫他几夜睡不好觉。
那一天,他忽觉自己的渺小,他是宫中几大权臣之一,却时常有种无力感。
听说万岁要召见李仁,桂忠抄着手,指甲掐入肉里才堪堪忍住没有发抖。
那思念几百个日夜的人,也许能见上一面?
李仁果然来了,身穿月白常服束着玉带。
虽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难掩阴郁气质。
桂忠站在皇上身后,一个字也没听到两人对话,神思飘出殿外,不知那人在不在外面?
时间流逝是模糊的,他惊醒过来,却见李仁已行礼要离开。
桂忠照例要送一送,来到殿前,心跳剧烈,殿门外一道身影,是他日夜思念的人。
为了方便,她依旧穿着男装。
看到桂忠,她眼中的惊叹一闪而过,快步走过来,拉住桂忠手臂,“天啊,桂忠你长这么大了。”
桂忠咬住舌尖,眼眶喉头酸得不敢开口。
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姐姐还好?”
“你看,我好得不得了。”
“姐姐还离京吗?”
李仁听到这问题也把眼神转向图雅,图雅打量着巍峨的皇宫,并无不舍,“要走的。”
两个男人同时瞬间失神。
李仁抱着一丝渺小的期待,希望她既已爱上他,也许可以留下来。
不过,这个回答才符合图雅的性子,也符合他的预料。
他不会再让图雅为他而自我牺牲。
从阴间走了一趟,他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真爱”。
图雅深深看了李仁一眼,又拍拍桂忠,“姐不问你如何,看你现在的模样就知道你差不到哪去。”
“记得上次分别,你鼓励我要向前看,我们要一起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努力,现在,我们都做到了。”
桂忠并没赞同,他心里压抑着要炸裂开的情感,不敢说话。
眼圈却不由红了,图雅凝视着他,伸过手臂,像抱自己的亲弟弟那样轻轻拥抱了他。
那温暖的怀抱只停留了一下便松开了。
桂忠身子僵着,李仁在旁深深注视着他。
临走,桂忠终于开口道,“姐姐保重,离京时不知能不能送你。”
“恐怕随时要走,你不必相送。我们彼此保重。”
“山长路远,后会有期。”
桂忠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消失在一片金色的银杏林中,消失在长长的朱红甬道中,消失在苍茫而灰沉的天空下……
阔大的皇宫变得空荡荡的,他的心也被人摘走了一般。
那个把他放在马前面,抱着他骑马杀敌的贡山首领……
那个用坚硬掩盖温柔的姐姐,也许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他忍了又忍,一滴泪从眼眶中滚落,干涸在微凉的秋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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