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皇上带着桂忠和凤药悠闲地向未央宫而来。
凤药不愿掺和后宫之事,她听桂忠提起过新入宫的年轻主子们。
见惯后宫争斗,光是旁观就心累。
可皇上不由分说,非叫她和桂忠一起,待用过膳到紫金阁陪自己下下棋。
凤药只得一起来。
到未央宫,远远看到一个女子穿着半新妃位服制,肃立于殿门口,带着一个宫女,遥遥相望。
远远便行下礼,一直等皇上走近扶起了她。
她向凤药和桂忠点头示意,行动进退有度,很是老成。
几人走入大门,听到里头说笑之声。
走到堂前,静贵人先看到皇上,惊叫一声,责备兰贵人,“你也不让宫女到前头迎接着,皇上都进来了也无人通报。”
“我去迎接也是一样的,今天的席左右都是你二人之功,我没做什么。”贞妃笑着说。
娴贵人懒懒地从后面出来,三人齐向皇上行礼。
初冬的风微寒,卷着落叶吹过来。
贞妃对桂忠道,“烦劳公公去给皇上取件披风,此时还好,晚膳后怕会更凉,吃过酒,热身子吹了冷风恐会着凉。”
“贞妃娘娘思虑周到,我们这办老差事的反倒忘了。我去吧。”凤药接过话说。
“那便多取两件,公公和凤姑姑也需穿好。”
贞妃不急不缓提出建议。
皇上点头,拉住贞妃的手,“素素一向细心体贴。”
“桂忠一起去,你们直接穿上,拿着朕的过来就成。”
桂忠和凤药离开,贞妃请皇上到堂上上座。
“皇上不坐三位妹妹都不敢坐。”
皇上穿过院子向殿内走,一个小宫女手中不知抱着什么,慌里慌张小跑着从边殿向后头蹿。
“站住。”贞妃喊住那宫女。
她还想装做听不到,贞妃道,“谁教的规矩,皇上在这儿,不见礼还敢在院内奔跑?”
小宫女吓得面色苍白,慢慢移动着脚步,期期艾艾走到院内,离皇上还有段距离,突然跪下了。
兰贵人和娴贵人都莫名其妙,静贵人抱起臂膀站得略远看着这一幕。
“还不快向皇上行礼?以后见人不许跑,宫中不让奔跑你没学过吗?”
小宫女哆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皇上不悦地走到她面前,巨大的威压吓得小宫女泪流满面。
“这里可有一个人打了你骂了你吗?”
小宫女摇摇头。
“那你哭个什么劲,主子们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小宫女又摇头,一个字也不说只是发抖。
皇上怒极,“主子问话,不知回话吗?”
大约许久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宫女,他抬脚便踹。
小宫女倒在一旁,松手撑地,怀里的东西散开,竟是一包纸钱、香烛。
“大胆!”皇上气得变了脸。
贞妃赶紧跪下,连同三个贵人也一起跪下了。
此时娴贵人仍不知事情严重。
“皇上恕罪,小宫女不懂规矩,皇上莫生气。”
“来人搬凳子叫皇上先坐下,消消气。”贞妃跪着吩咐。
那小宫女一直在哭,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
“好孩子,先别哭,和娘娘说,为何拿这些纸钱,宫里不许私自烧纸,你不知道吗?”
经过贞妃安慰,小宫女终于缓和下来,抽泣着小声说,“奴婢只知道得听主子的话。”
皇上便问,“谁叫你搞这些东西?”
“搞来做什么?”
“晚上主子要在菩萨前烧掉这些。已烧了好些天了。”
贞妃脸色一变,瞟向娴贵人,两人都有些发慌。
“胡说八道,给菩萨敬香即可,如何用得上这些?”
“是真的,奴婢亲眼见……见……”
“把这污蔑主子的贱婢掌嘴。”贞妃斥责。
“等下,叫她说完。”
“奴婢见贵人每日晚间把菩萨请出来,拿掉隔板,后头还有个灵位,那些纸是烧给灵位上的人,并不是烧给菩萨的。”
皇上气极,狞笑着说,“那你就去把菩萨请到一边,亮出灵位,若是胡说,朕揭你的皮。”
这一出实在突然,娴贵人完全没有应对之策。
兰贵人莫名其妙,静贵人若有所思。
几人都围过去,娴贵人眼看着小宫女搬出菩萨,脸色顿时雪白。
她看着贞妃,见对方也紧绷着身体,便突然喊了一声,“哎哟”。
“臣妾突然腹痛不已。”
静贵人喊道,“皇上还是先停停,请太医给贵人把脉,龙嗣要紧。”
皇上淡淡瞟她一眼,“你建议的很好,按你说的做,先扶娴贵人去内室。”
静贵人悻悻扶住满脸虚汗的娴贵人送入寝宫。
等她再出来,外头跪倒一片,佛龛夹层赫然立着个灵位。
皇上怒吼,“这宫规都是摆设?你们家中是如何教导你们的?”
贞妃跪行两步拉住皇上龙袍,“皇上息怒,看在妹妹怀着龙嗣的份上,不要罚她。”
小宫女畏畏缩缩道,“皇、皇上……”
“说!!”
“灵位后头还有东西。”
“拿出来。”
小宫女手伸入灵牌后面,拿出来,却是个稻草扎的巫毒娃娃。
皇上眼冒金星,嘴里喃喃着,“龌龊、龌龊……”
见那娃娃背后钉着八字,更确定是娴贵人行厌胜之术。
他咬着牙一连声说,“好好好,好得很,朕的妃子貌美如花,用心如此歹毒。”
“查,这是谁的八字。”
兰贵人跪着爬过去,拿起娃娃,抬头对皇上说,“臣妾知道这是谁的八字。”
“谁?”
“妾身的堂姐。”
皇上愣了,殿前所有人都愣了,连站在殿门外,已回来却没进门的凤药与桂忠也互看一眼。
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意料。
“你确定?”
皇上喝道,火气却没方才那么大。
“是。”她委屈地低下头,“这娃娃是我做的,姐姐毫不知情。”
“这灵位……”
“灵位是姐姐放的,是我母亲。”
“那你说说,为何你姐姐不放她自己的母亲,却放大伯母的?”
皇上没了歇斯底里的劲儿,桂忠和凤药一同走入院内,凤药将披风为皇上披上。
所有人都看着兰贵人。
她面无惧意,跪行着到皇上面前,抬头望着皇上道,“我这个堂姐坏得很。”
“姐姐小时候没少受她欺负。”
“她会把野外采来的棘刺放姐姐鞋子里,大家一起学琴,她把姐姐琴弦剪断,还嘲笑姐姐没娘疼爱,是野孩子。”
“她还偷偷在家宴上给姐姐下泻药,让姐姐在众人面前出丑。”
“我和姐姐恨透了她,可她却……”
“说,和朕还掖着藏着?”
“她却嫁了个温和体贴的夫君。我们两人在闺中就很气愤,恶人如何没有恶报?”
“那公子美如玉兮气如兰,如潘安再世,婚后一年产下一位小公子,真叫人气得慌。”
“我就是不服,想替天行道。”她气鼓鼓地,腮帮子都红了。
“那为何放在灵位旁,不怕对你母亲不敬?再说她为何供奉你的母亲?”
“我娘厉害,我婶娘是个没骨气看夫君脸色之人,姐姐受欺负,她总叫姐姐忍耐忍耐,还总说堂姐为何不欺负旁人只欺负她?”
“后来她过世,姐姐便由我母亲代为照顾,自然与我母亲更有感情。”
“有我母亲镇着,我瞧堂姐还敢不敢再做威福,我希望她婆婆厉害些,叫她不得好过。”
皇上扶额叹息,不知怎么处置这个孩子气的漂亮小贵人。
静贵人本来捏着把汗,此时也舒了口气。
很是佩服看着毫不慌张的兰贵人。
“皇上要不信,问问我父亲堂姐八字,绣绣不敢撒谎。”
“皇上——”她拉长声音,“您既然看到了,为我们姐妹做主,下旨处罚我那坏姐姐好不好?
“净说孩子话。”皇上拉住她的手,“都起来。”
“娴贵人不该在宫中烧纸,但念其一片赤诚之心,免罚,这娃娃拿去烧掉,不许再行诅咒之术,不然连你一起禁足。”
兰贵人一伸舌头,古怪精灵之态逗笑了皇上。
一场可能连坐受罚的事件,被兰贵人一番操作,化风波于无形。
除了一人略失望,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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