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文目送霸气十足的宝马越野车离去，愣了好一阵子，才一跺脚连忙上楼找原来的分管副局长汇报情况去了。
黄立人是排名在姚远前面的副局长，也是计生局里第二位正科级副局长，听了劳文的汇报之后，他沉吟着说，“他就带了一个人进村去了？”
“不止一个，除了王恒还有两个人，就是他带过来的那两个人。”劳文说，好奇问，“黄局，那两个人是什么情况？”
黄立人说，“有一个是挂在县委基建办公室的，另一个是在我们局挂职的干事，听说是省厅的干部。”
“省厅？省公安厅？”劳文大吃一惊。
黄立人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听李局说了那么一嘴。”
劳文震惊不已，省厅是什么概念，就连市里都显得遥远更别说省里了，他倒抽一口凉气，“这么说姚局长有省里的背景，难怪他的作风这么霸道。”
“他的后台很硬的，你以后注意点，新官上任三把火，别让他把你给烧了。”黄立人提醒道。
劳文连忙说，“黄局，我当然不会得罪他，不过他要是针对你，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的。”
执行队是计生局唯一一个肩负强制任务的部门，说白了，不管是超生罚款的征收还是结扎打胎，都是要靠执行队来做，这个部门很重要。
对劳文的表态，黄立人很满意，摆摆手，道，“既然是他分管了这块工作，我就不好插手了，让他收拾烂摊子吧，也正好看看他的能力。”
“按照他这个做法，我担心会出事，现在是暗查，等了解了情况之后，我估计他会组织人员进村强行抓人。”劳文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黄立人说，“年轻人有冲劲。回龙公路的事情知道吧，他敢和前任副县长全留友拍桌子，听说财政局刘局长和现在的代理县长钟广达亲自下去要划走第一批五百万修路款，他都敢顶着干。”
“这么硬？”劳文倒抽一口凉气。
黄立人点拨道，“所以你不要跟他硬着来，他要折腾就让他去折腾，你干好你的工作，该配合配合。”
“黄局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劳文连连点头。
此时，姚远一行人已经进入了新民村，这条村子正处于城镇化的过程中，楼房、平房、瓦房相互交织，道路更是杂乱，没有人带路的话，进去还不一定出得来。
王恒是临时工，从来没有和局领导说过话，现在不但说上话了，还能给副局长带路，心情十分激动。
他指着路，介绍道，“姚局长，以前我们村分三个队，从东往西分别是一队、二队、三队，我家属于二队，每队一块地方，分得比较清楚，后来逐渐就乱了，好多人建新房子都往马路边上建，就变成了现在这种以新民大道为中心的布局，不过绝大多数人都还住在老村场里。”
姚远观察着这个非常热闹但生活水平不怎么样的城镇中的村子，一些人家已经开始烧煤球，在门前架了煤球炉就开始做饭，更多人家却依然还在烧柴禾，用这种原始的方式做饭。
到了做饭的时候，天空中炊烟和煤烟相互交织，伴着一些饭菜的香味，所谓接地气大抵如此了。只是从空中俯瞰的话，整个村子都在冒烟，若是周边有林地农田，还算是田园乡村风光，但这却是在县城。
90年代的县城一般如此。
“李敬明家住哪里？”姚远问。
王恒指着前面说，“开到尽头要停车了，里面没有路，只能走过去，一直走到村子的最西边，靠南的三间大瓦房就是李敬明家。”
他说，“李敬明是泥瓦匠，这个人做工很努力，他们家的三间大平房很早就盖起来了，当时在村里算是比较早的。他就是倒霉，生了四个了没有一个带把的，攒的那点钱都交超生罚款了，现在又怀了一个。”
姚远忽然问，“小王啊，汪阿姐怀孕的事是你报告的吧？”
“不是不是不是。”王恒下意识地摇头摆手。
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姚局长，不是我举报的，但我不是刻意隐瞒的，我很少回村里，汪阿姐怀孕的事我也是有人举报到局里了我才知道，我绝对不是故意隐瞒的。”
姚远笑了笑，说，“别紧张，按理说，你和李敬明是一个村子的人，你帮他瞒着是应该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过你在计生局工作，是有义务提醒他不要知法犯法。”
“提醒过，每次回村里我都找他说过，本来挺好的一个家，隔三差五就能吃顿肉，就因为超生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唉，姚局长，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家那个情况真的不知道怎么说。”王恒唉声叹气地说道。
车开不进去了，众人下车，王恒在前面带路，绕着拐着走了十来分钟才到村西头，可见新民村的面积之大。
果然，村西头的南边有三间外墙贴了瓷砖的大平房，中间那间起码有六十多平米大，显然是客厅，两边的则有三十多个平米，挑高至少有三米五，是浇筑的屋顶，屋前一大块空地都铺上了水泥，在一侧还盖了单独的厨房，有烟囱伸出来，这样的房子比小洋楼都不差的。
李敬明有多能干，显然就体现在了这三间大平房上了。
一行人来到屋前，一个穿破了好几个洞的背心的中年男子在整修家伙事，手里拿着一把泥刀去刮另一把泥刀上的水泥残留物，看见出现陌生人，顿时警惕地站起来。他站起来姚远才发现，竟是高高大大的一个人，起码有一米八的个子，因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身上的背心被肌肉撑了起来。
姚远算是明白为这么这户人家是重点户了，就这个身板，他要是发起狠来，派出所的人都不敢贸然动手。
“敬明哥。”王恒连忙疾走几步上前，“忙着呢。”
看到王恒，李敬明的脸色缓和了一下，但是也没给王恒什么好脸色，“你回来干什么，他们是谁？”
村里的人都知道王恒在计生局上班，李敬明这种重点户是需要计生局亲自“关照”的，李敬明对王恒当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王恒苦笑了一下，说，“他们是我家的亲戚……”
“我们是计生局的。”姚远走过来，打断王恒的话，打量着李敬明，“你就是李敬明啊，你妻子汪阿姐在家吗？”
李敬明一下子把泥刀握紧，盯着姚远，硬邦邦地说，“不在。”
他狠狠地瞪着王恒，“王恒，你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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