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越发阴沉，阵阵雷声伴随着雪亮的闪电在天空中交杂，不时照亮少女的面庞。
看着诺丽无神的眼睛，女人叹了口气，将手中展开的契约书卷扔回到她的灵魂中。
静静地坐在火堆旁陪伴着诺丽，她侧头看了看一旁的女孩，并未选择出声安慰。
虚空的残酷就是这样，如果不能褪去稚嫩，就只有死亡。
她需要诺丽成长起来。
然而，少女依旧处于思想的麻木中，她被背叛了，又一次。
背叛她的，是莫卡，那个总是露出灿烂微笑的青年，总是在自己心灰意冷时鼓励自己的挚友。
她颤抖着声音，刺骨的寒意让话语声调中带着卑微的祈求：“契约并没有严重的惩罚，莫卡他只是想留个不时之需，对吗……”
女人摇了摇头，说道：“契约的惩罚内容完全由对方决定，即便他现在让你死，我们也没有丝毫反抗余地。”
“「灵印空间」是金律之钟的死敌，能够随意让它成为公正方，你那位好友在虚空中通缉等级已经绝高。”
“不要对这样一个能在金律之钟追杀下生存到现在的人抱有期待，孩子。”
冰冷的话语在洞穴中回荡，外面咆哮的风声为这场戏码添加上无情的注脚。
诺丽呆呆地望着火焰已经逐渐变小的篝火，洞外的雪亮闪电完全湮灭了明黄的光辉。
女人继续说着。
“我刚刚已经惊动了对方，想必他很快就会有所反应……”
“你走得太远了，现在连我也很难从灵印空间手中抢人……”
“可惜我不精通「封印学」，要不然可以直接封印掉这道契约离去……”
女人看着诺丽依旧双眼无神地望着篝火，不由得想伸出手掌。
然而，她注视着那道黯淡的眼睛，忽然身形一顿，停滞在空中。
“你早就知道，是吗？”
诺丽惨淡一笑，原本富有活力的皮肤异常苍白。
她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呢？
莫卡，她的挚友。
初遇时候莫名地心生好感、主动接近对方，她后来知道，虚空中有一种魅力加成的奇物;
那夜诡异的梦境凶手是他，自己不敢相信，可灵觉预警从未出过差错;
第二天忽然被疏远，她也想过是否对方从自己的表现中察觉到异常;
告诫自己远离诺尔等人的纠纷，自身却掺合进「灰石会」的组建;
明明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帮助自己，却非要签订契约……
诺丽稚嫩的脸庞面无血色，红肿的眼睛微微抬起，坚持着不让它流下泪水。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
莫卡只是想要利用自己。
但……她很希望，真的很希望有人可以依靠。
灼热的泪水从脸上划过，地面的篝火已经燃尽，轰隆的雷声也一时失语。
少女默默哭泣着，身旁的导师静静地陪坐在一旁，久无人烟的洞穴一夜之间见证了太多的泪水与痛楚。
轰！
惊雷再次在乌云中咆哮，雪亮的闪电乍然照亮黑暗的洞穴。
脚步声缓缓逼近，清脆地回荡在幽邃的空间中。
女人缓缓站起身，冰冷的眼神望向戴着兜帽的人影。
一抹微弱的火光从来人手中闪烁，如萤火一般飞到呆呆坐着的诺丽身前，明黄的火焰从灰烬中重生。
晃动的火光照亮整个洞穴，诺丽的身体忽然感到一丝温暖。
她抬起头，看向洞口。
青年摘下兜帽，金色的发丝在身后风雨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手中法杖顶端天蓝色的水晶在火光中分外美丽。
他向着室内微微一礼，无可挑剔的礼仪让人倍感优雅。修长的法杖在空中划过，潇洒地凝成一个淡蓝小花。
小花在空气中飞舞，如灿烂的星光一般落在诺丽手中。
接着……粲然破碎。
青年向篝火旁走去，舞动的白色长袍随着身影前进被寸寸染成黑色，黯淡的星光纹路衬托得他黑暗而神秘。
冰冷的眼神骤然浮现，微微卷曲的黑色短发吞噬掉袭来的温暖火光，寒意逼人的长刀被右手紧握，如镜面般地反射出地面仍未干涸的鲜血。
诺丽绝望地看着昔日挚友朝向自己的刀锋，空洞的眼神里只有悲伤。
“莫卡，你……”
淡漠的声音打断少女的话语，击碎她仍尚存一丝的幻想。
“「斯兰柯·黯星」，我更喜欢这个名字。”
青年扭了扭脖子，看着冷冷盯着他的女人，忽然改变了主意。
“那你，到底为什么……”
光滑的刀身被横放在身前，如月华般闪耀的锋芒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为了利用你，”青年随意回答着，屈指轻轻弹在长刀上，清脆的声音在洞中回响，“不过后来放弃了。”
少女呆呆地抱住膝盖，稳定的法术火焰让她满是伤口的心穿透得分外无力。
半晌，干涩的声音才艰难地从诺丽口中吐出。
“柏莎……她和你有关系吗？”
青年皱眉思考了一下，还是诚恳地回答到：“柏莎的确是本世界的人。”
“只是，”他抚摸着刀身，继续说道：“一系列巧合让她生错了时代。”
“……”
少女沉默着，柏莎本该无忧无虑，自由地生存在世界上，而不是这样白白死掉。
那么善良、脆弱，却又坚强。
死…与…生吗？
“……”
漫长的沉默后，诺丽忽而觉得一阵轻松，这世间的种种，仿佛都没有了恐惧的价值。
她抬起头，静静看向倚靠着洞窟墙壁的青年。
“你是来杀我的吗？”少女问道。
青年淡漠的黑色眼睛从她身上扫过，缓缓地回答道：“本来应该是这样。”
“不过，看来这位女士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筹码可以用于交换。”
女人冷冷地看着青年，虚幻的身体陡然向前逼近，直至被突然提起的锋锐长刀制止。
“抱歉，”青年摇了摇头，妖异的暗紫色花纹从长刀刀柄处浮现，“我想你应该知道它的特性。”
“哼，”女人开口说道：“没想到「契魂」这样的职业还有人继承，我还以为早就被那群疯子杀光了。”
青年眯了眯眼睛，说道：“再帮我做三件事，我就离开这里。”
“不可能！”女人断然拒绝，冰冷的眼神直直盯着青年，“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直到下一个。”
“……”
诺丽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和青年交涉，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最终，双方各自妥协了一步。
交易达成，青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淡然地向二人行了个古朴的礼仪，长刀重新插入刀鞘，转身离去。
行至洞口，那抹黑色的身影忽然一顿，漫天飞舞的雨滴被狂风卷起，将一句话送入诺丽耳中。
“虚空之中，无有善恶，尽皆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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