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勒”军工厂的一切都在地下——幽暗的甬道一重接着一重，铁壁森然，门禁上闪烁着奇异的冷光。直到最后的那条通道，狭窄得只容一个成年男人侧身挤过，如同让人跪伏在大地腹中的裂缝。
“啊哈！卡尔基，你还是来了！”
在一个方盒般的密闭空间里，林虎满脸微笑，展开双臂做出欢迎的样子。
他没有选择，只有加入地下叛军。
“卡尔基，他是白虎骑士团的前大团长。”
林虎志得意满地向同志们介绍卡尔基，并向卡尔基一一介绍秘密抵抗组织中的活跃分子。年轻的盖亚军人和卡尔基纷纷热情握手。
“这些都是我们的精锐指挥官，由你对他们进行军事训练，我们会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卡尔基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后，问道：“你们到底有多少人？”
“这个……这是秘密。”林虎有些为难，“但我们是一支团结的队伍，我们知道为何奋战和牺牲。”
“这不够，图勒驻军是一支由50万人组成的精锐之师，就算他们抵挡不住，各圈环的军队会源源不绝地增援……”
“我们都知道！”林虎气愤地打断道，“但既然我们都生活在同一颗行星之上，我们就应该有和柏拉图人平等的公民权，而不是被关在车间里，一辈子制造各种武器零件，一半的男人连老婆也娶不到！只要我们奋起反抗，便会一呼百应，我们本就是军人，早就受够了！……”
卡尔基不再反对，这是他得到帮助的唯一途径。
“这道门之后的世界，是一个沉重的世界，是一个令人窒息的炼狱。”
卡尔基用戴着机甲手套的手，紧握一个外表陈旧的门把手，以流利的盖亚中文大声问道：
“你们准备好了吗？冲进去！”
门扉猛然开启，一群穿着杂驳古旧铠甲的年轻人如潮水般涌入黑暗。
卡尔基没有料到，原来骑士们用来极限体能训练的“lokadhātu”，就是在图勒生产的，能由经熟练的技工装配，古老的零配件被改装成老旧的异空间训练机。
“好难受！”
“那么重，我动不了了！”
通讯频道里爆出混乱的呼喊。初次接受极限训练的他们，被突如其来的重力与时空扭曲压得几近窒息。
虚影渐次显现：一座破败的工厂废墟，巷战的硝烟在扭曲的空气中蔓延。敌方驻军的激光束从断裂的墙角射来，炽白的光刃切割空气。
“冲！冲！冲！往前冲！不要停下来！”卡尔基低吼，声音如同斧刃劈开血肉，强行切入学员们的神经。
所有人按照战术布置开始向敌人猛攻，战场的紧迫感带来的疯狂肾上腺素分泌立即压倒了身体的不适，双方开始激烈的交火，爆炸、弹束、到处飞溅的建筑残片，一切逼真得如同真实战场——
这台至少有一百年的老式“lokadhātu”带给人的感受宛如扭曲的炼狱，防护甲带来的保护还不及它所带来的窒息感，随着急促的呼吸声，汗水打湿面孔，老式观察窗的体验愈发令人难受。
“我中弹了！……靠！疼得和真的一样！”
“我来掩护你！”
“别管他！快冲过去！”
混乱瞬间攫住了他们。卡尔基不得不躲在断壁后，等待零散的学员汇合。直到最后四人抵达，他才仰首怒吼：
“最后要一鼓作气冲过去！‘世界’会终结时放下艰难的试炼，要猛冲！冲！”
话音刚落，敌军就云集而至，朝最后的幸存者疯狂投掷反重力炸弹，一时所有人的脚底化为虚空，喉咙中尚未来得及喊出声音，人体就高飞而起，随后又在猝不及防中重重摔弹在四周的断壁残垣之上。
卡尔基在空中时几乎用倒悬的姿势朝敌军一阵猛烈的扫射，并在落地瞬间用铠甲的重力靴稳定住重心。
“快站起来！快冲！”
他朝年轻学员们叫喊道，他们努力向代表出口的光源跑去，脚下的地板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引力，随着每一步的移动都变得愈加沉重，重力仿佛要把奔跑者的每一根骨头和肌肉都压塌在地上。
“坚持！这是最后的体能训练……”卡尔基用尽最后的力气催促道，“真实的战斗都要比这个更艰难……更痛苦……”
呼吸越来越沉重而急促，白色光晕越来越大，在穿过一条亮线之后，神魂陡然清爽而放松，仿佛灵魂得到了最彻底的净化。
光幕骤然消散，现实降临——
盖亚学员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有人全身颤抖，有人在急忙给自己解下头盔，随后拼命呼吸，甚至有些人蜷缩地上开始呕吐，只有摘下头盔卡尔基一个人站立在原地，用手擦拭额头的汗水，那一头金发在汗水的浸润下又重新闪耀。
林虎从一旁快步走来，对他说道：“只有你一个人冲出来了……”
“我自幼年时就在这个‘世界’中感受肉身的沉重，他们还需要训练，也许，白虎骑士的日常训练对于盖亚人过于高阶。”卡尔基说道，林虎从他的蓝眼睛中读出了某种无奈，似乎在说：平等的公民权需要平等的能力。
“除了魔鬼式的训练别无他法，革命可不是闹着玩的！”林虎一脸认真，“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很好，我喜欢你的态度，这次我牵涉其中……也算和弗栗多大团长做个了结。”
卡尔基示意今天训练已经结束，和林虎一同走了出去，沉吟片刻后，觉得时机成熟，他便开口说道：“我的妻子现在怀孕了，她需要照顾，还想把孩子生在我们自己身边，我想，你应该可以帮助我们。”
林虎露出一瞬吃惊的表情，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卡尔基，我以为你是热心的志愿者，同情我们……没想到，一分一厘的报偿，你算得很清楚。”
“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大团长了。”
“我也是，我不是那个幼稚天真的上尉了！图勒让我学会不再妥协……”林虎突然激动起来，右手似乎想朝卡尔基猛轮一拳，却忍住了，“如果是璇玑和你，我当然义无反顾地帮忙，可是……你这个男人，真让我觉得有些不齿！”
“生活太沉重，有时候，我不能确定人类是否有爱情。更不敢相信，自己曾经深陷于此。”卡尔基黯然垂下双目，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和璇玑相联，在冈底斯山下，在乌鲁斯蒂瓦……可他早已明白，生命并非用来追逐快乐。
“我向你保证，我会把这些人训练成最好的战士，就帮我一次，我总不能一次又一次伤害爱我的女人吧。”
林虎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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