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笑了，他自己就是目前最大的变数。
想来，那齐国公主就算是重生了，她想破脑袋都不会想明白，为什么他将来会攻打齐国。
既然如此，他又需要害怕什么其他的变数。
芊芸不明其理，单单神情依旧，静静坐在烛火对面。
“芸姑娘说得很有道理。”
沈复很快停下了笑声，烛光隐隐照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的眼睛。
“明日一早，我会再次更改指示，让他们合力前往沙漠。”
“理应如此。”
沈复听到芊芸顺从的声音，想到两人此次疏离的关系，他心底感到苦闷。
“明日还要行军，就不打扰芸姑娘休息了。”
说完沈复快速起身，就要离开这里。
芊芸再次察觉到异样，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起身恭送沈复离开。
离开营帐后，沈复依旧感到难受。
他本应该高兴芸芸这次没有受到伤害啊，可为什么他会难受呢？
是因为现在他们太陌生了吗？
沈复纠结想着，朝林大人嘱托了两句，命他好好准备芊家二人的休息物品。
陈叔忙说不用了，“殿下，我们在外的马车内有存放的物品，一会儿我们离开就是了。”
“这样啊？”
沈复压住心底想立刻打断的话，听到营帐被人扬起，他转身温和地劝道：“芸姑娘可想留在军营内休息？营外难民身份不明，现天色已晚，芸姑娘从军营内出去，恐怕会被有心人惦记上。”
芊芸听明白了沈复话意，她原本就希望能够留下来，自然不会再反驳沈复给她投来的好意。
她微笑着感谢一声，随后就拜托陈叔带着沈复安排的士兵前往马车处，领着刚刚她们来时留下的侍从与马车过来。
林大人看出皇子心情不好，在沈复身前快步走着，把他领去了给皇子准备的营帐后，就匆匆离开了营帐附近。
沈复走进自己的营帐，独自躺在床上看着前方灰暗暗的营帐顶。
这是他在三天难民生活中，睡的床铺最好的一天，却也是最难以睡着的一天。
他遇见了芸芸，本该值得高兴，可回想烛光下，芸芸那双疏离的眼睛，他做不到停止去想那双眼睛。
陈芸，周芸，钱芸，都是原主的老婆。
他并未遇上过这种情况。
三国之战，对他目前实力而言不足为惧。
要不是世界给他留下的净化度提示他，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这样能够更加好的净化世界。
他根本就不会选择跟将军们争执，到底是去沙漠还是森林，直接一股脑往南冲，杀进齐国国境，灭了流国敌军。
最后，无论是哪里的难民，都会慢慢回到故乡，哪还需要他去左右寻找。
毕竟，这个世界随时都可能破溃，他就算能够救下他们，又能够让他们多活多久呢？
几天？几个月？
知道这个世界随时可能会消散，他就做不到像其他世界那样重视。
完成世界的任务，也是本着量力而行的心态。
反正都结果都已经注定要毁灭了，他还有必要小心谨慎，尽全力救下所有难民吗？
难民也会领情吗？
沈复并不那么觉得。
可回想着那双眼睛，他久久无法陷入沉睡。
芸芸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哪怕是个随时会崩溃的世界。
次日一早，战士们就得知了新命令，沈复准备召集全部兵力往沙漠去。
经过一晚上的较量，没有将军会再认为沈复是一个好拿捏的殿下。
这次，没人再反驳沈复的意见。
三千原本的将士，三千原本楚国的流民，外加三千跟沈复一起往北的齐国流民。
如今，沈复手上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一万人口。
其中，马匹只有原本的将士才有，两国归顺的流民，都只能靠脚力行走。
沈复按照昨晚的计划，先领着三百人快马加鞭，往沙漠前去，挽留前往沙漠的难民。
其余将士依旧按照正常行军速度前行，以防出现体力不足，被敌军困住无力反抗的局面。
将士们自然赞成沈复这个布局。
唯一让沈复感到吃惊的事情，则是芊家小姐钱芸，及其人手都准备快马跟在沈复身侧。
想到这可能是芊芸的打算，沈复同样私心也希望能够让芸芸留在身侧，自然没有拒绝这个请求。
一行人先行前往沙漠，随行人手都是军中骑兵好手。
沈复原本还担心芊芸因为是大族小姐，无法跟着他们进行强行军。
没想到，一路上，芊芸都没有丝毫的不适。
竟然比不少骑兵都还要精神不少。
沈复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次遇见的芸芸，除了练过功外，还有着不俗的内力。
几天后，烈日炎炎下，难民们学着李土教的方法，在沙漠内割着仙人掌解渴。
李土站在一群难民中间，手把手教着如何更方便的割仙人掌，保留里面的水源。
“李土！不好了！后面来人了！”
听到身后难民跑过来路上说的话后，其余难民全都吓得嘈杂交谈了。
李土擦了擦割仙人掌的铁器，脸色平静地问向难民。
“来了几个人？有没有挂旗？是哪国来人？”
难民皱眉苦恼着回忆，他们看着骑兵来了，就吓得没想法了，哪还注意这些地方了。
“是挂的楚国旗子。”
身后，跟他一起来的难民忙答道，“而且全是骑兵，穿着楚国服饰的甲胄。”
李土脸色变了，他本是楚国人。
这群难民也多是楚国人。
当年齐国入侵楚国，把他们不少楚国南方的村民都当做奴隶抓去了齐国。
要不是这次流国入侵，他跟着同乡兄弟趁此机会分散逃走了，想来他或许早就被齐国拉去前线，当做对付流国士兵的人墙了。
齐国……
李土眼中冒出了恨意。
“确定是楚国大旗吗？”
听到李土再次询问，那人自信自己没看错，再次认真回答。
“太好了！”
李土大笑着招呼身旁的难民们，“大家不用跑了！楚国来找我们了！”
来西方沙漠的难民多是楚国人，他们原打算往上绕路回到楚国，哪曾想沙漠风沙一吹，兜兜转转他们就迷失了方向。
某次寻路时，又运气极差的遇上了流沙，死了十几口人了，这才让李土知道了这个情况。
后来为了应对这个状况，难民寻路都是十几个人一路，有人不小心陷进流沙了，就有人用绳子慢慢把他拉上来。
这才再没人死在流沙里了。
一路上，李土的所作所为，都让难民们下意识以他为尊。
把李土当做了他们这里的领袖。
“楚国来人了？！”
听到李土的话后，难民们都止不住流下激动的眼泪。
“太好了！我们不用再跑了！”
“楚国来救我们了！”
一众难民渐渐都得知了这个消息，最前方正在行走的难民，全部停下了脚步。
“吁！”
沈复控制着马匹止住了奔跑，他刚刚已经顺着脚印发现了难民踪迹。
他加快了马匹脚程速度，路上本还想着该说什么话，才能更好的挽留这群难民。
却没想到，等他走近后，难民们已经全停下了脚步，不少人站在沙漠中，一副正等着他们前来的模样。
“来人可是楚国大人？”
李土盯着沈复，瞧着他身穿的甲胄，以及身下骑着楚国的战马。
他已经相信，沈复就是地地道道的楚国人。
沈复看着难民正前方朝他说话的难民，见男人身穿齐国衣袍，他心中警惕，颔首回应道。
“正是。”
李土脸色惊喜，他忙跪在地上。
“草民原是楚国南境村民，当年被齐国人抓住不幸成为了齐国俘虏。难民们多是楚国人，草民代表大家，感激大人前来救下我等！”
他说得真心，沈复要不来，他们指不定要在这沙漠里迷路多久。
或许还没出去，就要被饿死了。
如今楚国人来了，他们离回乡的机会这才真的近了。
“免礼，你们现在随我等往楚齐大道去吧。”
沈复转身，就要领难民与众将军会合。
“大人还请稍等片刻。”
李土面露难处朝沈复喊道，见沈复转身看向他，他才接着恭敬地说：“大人，我们逃难来此，已经饥饿数天了，全是借着仙人掌汁水充饥。”
“我们脚力，恐怕无法奔跑快步行走，恐怕会跟不上骑着马匹的大人。”
沈复还当他要说什么，他们来的路上就想过这个问题。
原本，他就准备在路上，给难民们分发粮食。
不过李土既然敢开口要求，想来难民们是真撑不了多久了。
“林大人，把给他们准备粮食的粮食先给他们。”
沈复朝林大人说完，开口问向李土。
“你叫什么名字？你们现在有多少难民？”
在他面前的男人谈吐清晰，敢为了难民们，向他提要求。
沈复心中已经有了要招揽这位贤才的想法。
李土跪在地上还没起身，“草民名叫李土，原跟着草民来沙漠的人数大抵有五万人。”
“这一路上因为各种状况死了不少人，目前知道的数量大抵是三万近四万人数。”
沈复吃惊了，这人数，比得上他现在手下兵力的四倍了。
林大人同样震惊了，几天前将军们吵得那么严重，不就是想着沙漠不可能还有多少人存活吗？
如今，沙漠存活的人口，大大超过了他们原本预估的数量。
李土明白他们惊讶什么，忙解释着：“草民曾听村内秀才讲过，沙漠有哪些危险与食物来源，草民告诉了大家，大家这才能够残喘活下去。”
想到被流沙吞噬，被毒蝎子等害死的难民。
李土无奈地接着说：“只可惜，还是有一万多难民，不幸死在了沙漠里。”
“李大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沈复打心底敬佩李土，能够在这种情况，还能想起秀才说的话，把听到的消息运用到实际中，还尽量保住了大量存活的人口。
李土值得他的尊重。
“不敢当。”
李土毫不邀功地说道：“哪能当得上大人一句尊称。”
“李大人当得上，李大人可是你们这群难民的首领？”
“算不得首领，只是大家相信李某，愿意听从李某几句提议罢了。”
沈复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正巧看见士兵已经收拾好了粮食，正在往难民方向走去。
沈复看向李土，朝他说道：“实不相瞒，如今流国正在攻打齐国，楚国已有民众自发封锁了南境边关。”
“我等前来，并不单单前来营救诸位。”
李土听完神色疲惫，他已明白沈复未言之词。
“李某定当全力劝阻大家归顺大人兵下。”
沈复摇头拒绝了这个答复，他来沙漠的路上，武功已经达到大成，待再去了森林，他就能够达到天下无敌。
他并不需要这么多的士兵上战场，他一人就足以扭转战局。
来这里救下他们，也是想完成世界给的任务，尽量救下更多的人，这样也能更好的净化这个世界。
不过，沈复想是这么想，他手下的将军们，可不会让皇子就这么一个人冲进敌军里。
“李大人不必如此，你们逃至沙漠，不就是为了家去吗？”
“等到了楚齐大道，李大人尽可让大家回到楚国，不必强留大家成为兵卒。”
听到沈复的话，李土震惊地看着沈复。
“殿下！”
林大人也不明白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来这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召集人手，好前往齐国报仇雪恨吗？
沈复打断林大人，“此事，不必再议。”
他能明白楚国将领的想法，可如果世界都要消失了。
征战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生最后的时光，还是跟想再见的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不过，沈复并不打算告诉林大人真相。
或许，芊芸的存在，影响了他原本准备漠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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