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惠口中所说的那个女孩子,正是她自己。
惠惠五、六岁时因为家里很穷,加上母亲唯唯告诉她那种人家说“不可以进去”“这里什么都没有”“不准靠近”的地方多半都是藏着宝物的地方,结果导致惠惠每天都跑到村子附近的邪神之墓玩。
在邪神之墓中,发现了散落在遗迹中的球形拼图。
正在她兴致勃勃的玩“拼图”游戏时,把所有拼图部件都组装好以后,却遭到了一只迷之漆黑凶暴魔兽的攻击。
她并不知道,自己玩的“拼图”游戏,释放出来的,是传说中掌管暴戾与毁灭的邪神,沃芭克,以及她的兽形半身。
当封印解除的瞬间,一只漆黑的、散发着凶暴气息的魔兽出现在她面前,对她露出了獠牙。
年幼的惠惠被吓得动弹不得,以为自己死定了。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戴着兜帽,有着一双温暖黄色眼眸的大姐姐突然出现,仅仅用了一招惠惠从未见过的、华丽到极致的超厉害魔法,就将那只看起来恐怖无比的漆黑魔兽一击消灭。
那毁天灭地,扫荡一切的压倒性力量。
那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染上绚烂色彩的终极破坏美学。
目睹了那般光景的惠惠,整个人都呆住了。
从那一刻起,爆裂魔法的种子就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生根发芽,并最终成为了她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唯一的信仰。
而那个教会了她爆裂魔法,改变了她一生的红发大姐姐,正是眼前的邪神——沃芭克。
两人明明约定,等下次见面,一定让对方看看自己掌握的爆裂魔法!
这是惠惠心中最深刻,也是最重要的秘密。
明明约定好了,她不相信那个在自己幼年记忆中,留下如此深刻烙印的温柔大姐姐,会忘记自己。
惠惠双手紧握着魔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对着沃芭克大声说道:“骗人!你刚刚犹豫了……其实你是记得我的,对吧?”
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里,不再是单纯的期盼,而是染上了一层水汽,固执地寻求着一个答案。
面对惠惠的追问,沃芭克沉默了。
她没有再开口,只是那双同样是红色的眼眸,却悄然避开了惠惠的视线。
这细微的动作,在惠惠看来,无异于默认。
“我不知道大姐姐你为什么会加入魔王军,但……但如果你愿意脱离魔王军,并发誓不再与我们为敌,我会请求老大放你们一马的,把你们偷偷放跑……”
惠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恳求,她几乎是本能地说出了这番话。
这是她心中最深刻,也是最重要的秘密。
那个教会了她爆裂魔法,改变了她一生的红发大姐姐,是她唯一的信仰。
她绝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是真正的坏人。
说完,惠惠猛地转身,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陈羽。
“老大!如果她愿意脱离魔王军,并发誓不再与我们为敌,你能……这次放她们一马吗?”
陈羽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心中微微一动。
他当然知道,讨伐一位魔王军干部能为自己带来海量的经验值。
但经验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太重要。
拥有拉莱耶古卷的自己,随时都能召唤魔物,杀死后获得海量经验。
而维持魔王城结界的八大干部中,贝尔迪亚、汉斯、席薇亚已被讨伐。
巴尼尔虽然逃了,但陈羽有信心让他放弃继续为魔王城结界输送魔力。
维兹更是自己人,随时可以反水。
如果眼前的邪神沃芭克也愿意退出,那么维持结界的干部就所剩无几,阿库娅便能够打破魔王城的结界。
所以对方的死其实也不重要。
想到这里,陈羽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她能发誓保证不再维持魔王城结界的话,放她们一马倒是无妨。”
得到陈羽肯定的答复,惠惠脸上瞬间绽放出欣喜的光芒。
她立刻转回头,急切地对沃芭克说道:“你看!老大都同意了!你也答应了吧!”
然而,沃芭克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动摇的决绝。
“抱歉,魔王大人与我有恩,我真的不可能背叛他。”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敲碎了惠惠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
她眼中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原来……真的不行啊。
原来立场不同,真的就只能是敌人吗?
惠惠缓缓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再次抬起头时,她眼中的哀求与期盼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身为红魔族天才魔法师的骄傲与决然。
“那……好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既然立场不同,那就让我用爆裂魔法,来送你最后一程吧!”
说完,惠惠上前一步,将魔杖竖在身前,对着和真等人说道:“抱歉,这次算我的任性,这是我和她之间的对决,请求大家不要插手。”
和真与达克妮斯对视一眼,都看出了这场战斗背后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默默地点了点头,退后了几步。
沃芭克看着眼前这个与记忆中那个小女孩身影重合的少女,眼神复杂。
沉声道:“我不会坐以待毙的,我也会用爆裂魔法回击。”
惠惠的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
“这真是求之不得!”
下一秒,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磅礴浩瀚的魔力冲天而起。
“比黑暗更深邃,比夜晚更混沌……”
“吾乃执掌深渊之王,司掌万物暴戾之源……”
两人同时开始了爆裂魔法的吟唱。
空气仿佛凝固了,紧张的氛围让一旁观战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不仅仅是魔法的对决,更像是西部牛仔电影里,两位顶尖高手的宿命对决,充满了悲壮而浪漫的气息。
冗长的咒文在空旷的场地上回响,魔力的光辉在两人的身旁汇聚,越来越亮。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惠惠的吟唱,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魔杖上的光芒却丝毫未减,反而愈发璀璨。
“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的话……”
惠惠抬起头,迎着沃芭克错愕的目光,脸上露出了无比自豪的笑容。
“是想要让你见识一下这个东西!”
“你教给我的爆裂魔法,已经被我穷极到了无需咏唱也能控制的地步!”
“现在,我的爆裂魔法,已经比任何人的都要强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
那份骄傲,仿佛在向自己的老师展示最得意的成果。
说完,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却又无比郑重地,说出了那句迟到了许多年的话。
“……谢谢你教我的爆裂魔法。”
然后,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魔杖,将积蓄到顶点的所有魔力,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去!
“Explosion———!!!”
一道贯穿天地的赤红色光柱轰然落下,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席卷了整个战场,大地在剧烈颤抖,仿佛末日降临。
当光芒散去,烟尘落定。
一个巨大到夸张的深坑,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在那深坑的最中央,沃芭克浑身焦黑地躺在那里。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自己的存在本身,都在飞速流逝。
惠惠拖着耗尽了魔力的疲惫身躯,一步步地,走到了深坑的边缘。
她低头看着坑底的那个身影,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沃芭克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坑边的少女,那张被熏得漆黑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她对着惠惠,缓缓举起了自己那只逐渐变得透明、虚幻的右手。
惠惠见状,连忙顺着坑壁滑了下去,踉跄地跑到沃芭克身边,蹲下身子。
那只变得有些不真实的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惠惠的脸颊。
触感冰冷,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暖。
“想不到几年不见,你居然能够把爆裂魔法……练到如此地步……”
沃芭克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虚弱,但语气中的赞许却无比真诚。
“想必……一次都没有怠惰过吧?你果然……是真心地喜欢着爆裂魔法呢……”
看着沃芭克那只越来越淡的手,惠惠沉默不语,只是紧紧地咬着下唇。
眼眶里的泪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一滴滴地滑落,砸在焦黑的土地上。
一旁的和真见到大局已定,走了过来,看着沃芭克这奇特的状况,疑惑地问道。
“喂,你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死族那类的吗?”
毕竟,每当阿库娅用神圣魔法“欺负”维兹的时候,维兹的身形也会像这样变淡。
听到这个问题,沃芭克虚弱地笑了笑,目光转向了他。
“真是失礼的问题……我现在身受重伤,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
她的视线,越过和真,落在了陈羽怀中那只安静的逗之助身上。
“接下来……就该被自己的半身,吞并了……”
“毕竟,我和它,本来就是一体的。”
沃芭克继续用微弱的声音解释着。
“我掌管怠惰,而这孩子……掌管暴虐。”
“很久以前,我和这孩子的封印被偶然解开的时候,它遵循着暴虐的本能大闹了一番。”
“所以,那时候我夺走了它大部分的力量,将它重新封印了起来……”
“现在……风水轮流转,该轮到这孩子,吞并我了……”
随着她的话语,她的身形变得越来越淡,几乎已经完全透明。
最后,在惠惠悲伤的注视下,沃芭克的身影彻底化作了无数光点。
那些光点盘旋而起,如同一条光带,缓缓地,流向了陈羽怀中的逗之助。
黑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将那些光点尽数吸入了体内。
随后,它舔了舔爪子,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
邪神沃芭克,就此消散。
惠惠呆呆地跪坐在原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那些消散的光点,却只捞到一片虚无。
不远处两道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之前从高空坠落昏过去的露洁莉和裴莉亚,已在刚刚惊天动地的对决中醒来。
她们亲眼目睹了沃芭克大人被那道赤红色的光柱吞没,直至最后化作光点消失的全过程。
“沃芭克……大人……”
裴莉亚看着空无一物的深坑,双目赤红,理智瞬间被复仇的怒火所吞噬。
“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
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地将目光锁定在坑底的惠惠身上。
“我要杀了你!为沃芭克大人报仇!!!”
话音未落,裴莉亚的身体肌肉瞬间膨胀,脚下大地龟裂,整个人如同一颗炮弹般,直冲惠惠而去!
那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拳,带着撕裂空气的音爆声,誓要将眼前的红魔族少女轰成肉泥!
而露洁莉,在看到沃芭克大人消散的那一刻,就做出了最理智的判断。
——逃!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看同伴一眼,立即转身,用尽全力向着远处的森林亡命飞奔。
连沃芭克大人都死了,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让和真与达克妮斯都来不及反应。
眼看裴莉亚那致命的铁拳就要砸在还处于悲伤中,毫无防备的惠惠身上。
陈羽瞬间出现在了惠惠的身前。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裴莉亚那足以开山裂石的一拳,被陈羽轻描淡写地用一只手掌稳稳接住。
拳掌相交之处,激起一圈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向四周扩散开来。
“什么?!”
裴莉亚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十几道金色的涟漪,在陈羽的身侧瞬间浮现。
金光,一闪而过。
“噗嗤!”
“噗嗤!”
“噗嗤!”
裴莉亚脸上的惊骇表情彻底凝固,她的身体,瞬间刺入十几把神兵利器。
其中一并,洞穿了她的额头,也洞穿了她的生命。
一击秒杀裴莉亚后,陈羽看都未看她的尸体一眼。
他目光一转,锁定了远处那个已经快要逃入森林的背影。
随手掏出符卡——冈格尼尔。
“射杀她,冈格尼尔!”
宣言完毕,手中的符卡化作一柄金色的长枪。
陈羽如同投掷标枪一般,将冈格尼尔的投影猛地甩了出去!
“咻——!”
冈格尼尔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流星,撕裂长空,带起尖锐的呼啸!
正在亡命飞奔的露洁莉,突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致命的危机感。
她骇然回头,只看到一点金光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噗——!”
冈格尼尔精准无比地从她的后心穿入,贯穿了她的心脏,巨大的动能带着她的身体又向前飞出了数十米,最后将她死死地钉在了一棵巨大的树干上。
露洁莉低下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黄金长枪,眼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随后,头一歪,彻底失去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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