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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贝桑松街道上,阳光透过两侧建筑间的空隙洒下,将石板路照得明暗交错。亚特策马缓行,马蹄铁敲击石板的清脆声响在相对安静的街道上回荡。
他今日的装束比前几日拜访大教堂时更为利落,一件深棕色的皮质猎装,腰间佩着那柄伴随他征战伦巴第的骑士长剑,整个人显得精悍而沉稳。
与他并辔而行的,是佣兵军团长灰狼——一个年约四十、脸上带着风霜刻痕和一道醒目旧疤的魁梧男人。灰狼的眼神如同他的绰号,锐利、冷静,时刻保持着对环境的审视。
他带领的佣兵军团在伦巴第战役中表现出色,如今已成为亚特在南境事务上重要的军事臂助之一。
罗伯特神甫骑马跟在稍后位置,朴素的修士袍下,目光沉静地观察着街道与人群。安格斯则抱着酒馕,不时喝上一口。但头脑始终清醒,不时打量着靠近的可疑人员。
与亚特表面的轻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身周无形中散发出的严密护卫网。罗恩亲自率领六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呈菱形将亚特护在中心,他们的手从未远离剑柄,眼神如同梳子般一遍遍梳理着街道两侧的门窗、屋顶、巷口以及每一个路人的表情。
更外围,那些看似普通的行人、小贩中,混杂着罗恩提前安排的精锐好手,他们如同活动的暗桩,封锁了任何可能突然接近的路径,构成了第二道隐秘的防线。
亚特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并未表现出任何拘谨或不安。相反,他挺直脊背,面容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当路过一家面包房,店主带着家人恭敬地向他脱帽致意时,他微微颔首回应。看到一个孩童躲在母亲身后,好奇地偷看他这个“南境来的大英雄”时,他甚至放缓了马速,朝孩子温和地笑了笑。
“大人似乎心情不错。”灰狼的声音低沉,带着佣兵特有的直率,他扫了一眼不远处几个看似闲聊、实则站位巧妙挡住了侧面巷口的“路人”。
“走在如此繁华的城市里,这里的市民又是这般友好,心情怎么能不好?”亚特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身边的灰狼和罗伯特听到,语气轻松,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清明,“更何况,恐惧是留给敌人的武器,不是自己该戴上的枷锁。”
罗伯特神甫轻声接道:“信任您的士兵,但不将自身安危完全寄托于他人之手,这份从容源于实力与清醒,大人做得很好。”
亚特微微点头,目光掠过街道两旁逐渐繁华起来的商铺和往来的人流。
贝桑松的繁荣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商路和稳定的政局,而他南征的胜利带来的大量战利品和新商机,无疑给这座城市注入了新的活力。
他这些看似随意的街头巡视,不仅是展示存在、安定人心,更是在无声地宣示:他,亚特·伍德.威尔斯,不仅是南境的征服者,也是贝桑松秩序与繁荣的守护者之一,绝非可以任人拿捏或分割其战果的对象。
“军士长,”亚特将话题转向正事,声音压低了些,“卢塞斯恩那边,保罗大人的回信到了吗?关于东南那几个隘口的防务交接。”
安格斯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今天早晨到的。保罗伯爵原则上同意我们接防,但他强调,接防军队的规模和补给必须由双方共同核定,且需签订明确的防御协议,明确责任与权限。他……很谨慎。”
“谨慎是应该的。”亚特并不意外,“卢塞斯恩是我们的北翼屏障,保罗伯爵的配合至关重要。回复他,我完全尊重他的意见,协议细节可以由你派人去谈,务必公允。但要尽快,我们必须赶在雨季到来之前,完成所有关键隘口的防务整合。”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保罗伯爵,我感谢他的支持,南境的稳定,是我们共同的利益。”
“明白。”安格斯记下要点。
“罗伯特神甫,”亚特又转向罗伯特,“与大教堂方面关于在波河平原新建三座修道院和配套慈善所的事宜,奥洛夫主教的态度如何?”
罗伯特略作思索,回答道:“主教大人原则上支持,认为这有助于安抚新领地的民众,传播教化。但他提出,建造费用和日常维持,需要南境税收提供部分支持,并且希望新修道院的院长人选,需得到贝桑松大教堂的认可。”
亚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奥洛夫主教这是在寻求教会对新领地的影响力,同时也是一种利益交换。
“可以答应。费用从伦巴第战利品中划拨一部分,具体比例你和主教商议即可。院长人选……原则上尊重主教推荐,但最终任命,需考虑当地实际情况和我的意见。”他需要教会的支持来稳定人心,但绝不会让教会完全控制新领地的精神领域。
几人一边低声交换着关于南境领地整合、防务、民政与宗教事务的意见,一边穿行在贝桑松的街巷中。
亚特对答如流,指令清晰,显示出他对新获得的广袤领土并非只有军事占领,而是有着一整套深入细致的消化与巩固策略。
这本身就是一种宣言:无论巴黎来的特使怀揣怎样的野心,无论贝桑松暗处还有多少阴谋蠢动,亚特对南境伦巴第土地的控制,是实实在在、且正在迅速扎根的。这不仅仅依靠军队的威慑,更依靠一套正在快速搭建的行政、防务和民心网络。
当队伍经过一家铁匠铺,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炉火的光热时,亚特勒马稍停。对迎出来的老铁匠点了点头,随口询问了几句铁匠铺的生意和矿石来源。
这看似平常的举动,落在某些观察者眼中,却意味着这位伯爵大人不仅关心军国大事,也同样留意着城市的脉动与民生。
继续前行时,亚特的目光望向南方,仿佛穿透了城市的建筑,看到了那片富饶而遥远的波河平原。
查尔斯亲王在马车里幻想着如何分割蛋糕,而他正在用脚步、用谈判、用一道道具体的命令,牢牢地握住切蛋糕的刀柄,并让所有人都看清——这块蛋糕,已经有主了,而且主人正在让它变得越发稳固,难以撼动。
阳光依旧明媚,亚特的脸上依旧带着那丝轻松的、近乎于自信的微笑。但这微笑之下,是南境征服者钢铁般的意志和缜密如发的心思。贝桑松的棋盘上,他绝不仅仅是一枚被动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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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中各处巡视了小半日后,亚特勒马,下令前往宫廷,他打算去财政官署面见自己的岳父高尔文大人,试图与他商议一番关于南境占领区的治理问题。
不一会儿,一行人便抵达了宫门外,巧合的是,宫廷军事大臣克里提.伊卡刚从里面出来,与亚特等人撞个正着。
宫廷高耸的石墙在午后的阳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将宫门前的广场分割成明暗两半。亚特一行人刚抵达,马蹄声尚未完全停歇,便看见军事大臣克里提·伊卡带着两名副官和一对护卫,正从宫门内大步走出。
克里提年约四十,身材保持得相当挺拔,一身黑色皮甲在身,腰跨长剑,脸上留着精心修剪的短髭,眼神锐利,带着隆夏山地领民特有的干练气质,但眉宇间也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双方在宫门口狭路相逢,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克里提大人。”亚特率先开口,语气平和,带着对宫廷军事大臣应有的礼节性尊重。
“亚特伯爵。”克里提停下脚步,目光快速扫过亚特及其身后的灰狼、罗伯特与安格斯几人,以及在周围保持警戒的罗恩和侍卫们。他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公式化的笑容,“真是巧遇。你今日怎么有空来宫廷?”
“岳父高尔文大人召见,找我商议些琐事。”亚特回答得轻描淡写,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跑过来的侍卫。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与克里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
“哦?高尔文大人?”克里提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想必是关于即将抵达的巴黎使团吧?接待事宜千头万绪,确实需要财相大人亲自掌舵。”
他的语气听似平常,但站在亚特侧后方的安格斯,却敏锐地捕捉到,当亚特说出“高尔文大人”时,克里提眼中飞快掠过的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复杂神色——并非单纯的惊讶,更像是一种混合了警惕和某种微妙抵触的闪念。
“正是。”亚特顺势接话,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克里提,“法兰西亲王大带领巴黎使团来此,礼数不容有失。岳父大人召我前来,想必也是想听听我的些许浅见。”
克里提脸上的笑容略微加深了些,但眼底却没什么暖意:“亚特伯爵过谦了。您南征大捷,为侯国拓土开疆,功勋卓着,您的意见,高尔文大人自然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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