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女囚大概二十来岁，脸上都是污渍看不清样貌，身上的衣服也脏得已不辨原来的颜色，但是她满脸焦急，又往身后一指。
那里还有几个女子围在中间，似乎将什么人挡住了。
狱卒皱眉，神色很是不悦，“这里是大理寺牢狱，你们这些死囚还找什么稳婆大夫？就算难道死了，那也是她的命。”
赵宏毅也听到了动静，不由唤那狱卒，“怎么回事？”
“大人。”
狱卒恭敬地上前，行礼道：“这些都是昶王府的家生奴仆，昶王嫡系都关在宗人府里，这些人就落在了咱们大理寺，秋后即将问斩……许是有个奴婢要生产了，所以想请稳婆，但这怎么可能。”
说罢狱卒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人是异想天开了，这里是牢笼，又不是外间。
他们被关到这里来，就是吃苦来着，享福那是不可能。
得病或是难道死了那也是命。
每天牢里都不知会死多少人，他们还顾不过来呢。
赵宏毅蹙眉沉思，静静不语。
狱卒也猜不透年轻的大理寺少卿在想些什么，只能恭敬地立在一旁。
那个求情的女子又开口了，这次是对着赵宏毅，她哀泣道：“大人，昶王谋逆一案真的与咱们这些奴婢无关啊，奴婢们也是受了牵连，眼下若晴要生产，还请大人行行好，救救孩子……”
若晴？
顾筝听见了这两个字眼，顿时神情一凛，她不会正好遇到了康若颖的姐姐吧？
来之前他可没说过，他姐姐竟然怀了身孕。
“大人，刑律有规定，罪不及未出世的子女，就算母亲犯了过错，那也需得等到分娩之后再行死刑。”
顾筝看向赵宏毅，眸色中有着恳求之意，“好歹是一条性命，大人，我就是大夫，请让我助她生产。”
赵宏毅挑了挑眉，没想到顾筝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连她自己都是官司缠身呢。
他是该说她多管闲事，还是怪她心地善良？
不过顾筝在京城中女神医的名头他还是听过的，她在先帝去世前还曾妙手回春，让先帝有清醒的时间来安排后事。
她还曾给世家夫人们、郡主、公主甚至太后都诊治过，京城里的保和堂也留下的她的医德圣名。
这样一个奇女子，真是让人感到惊讶。
“大夫救命啊！”
又有几个女囚扑到了门栏边上，凄声泣求。
赵宏毅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摆手道：“开牢门，放她进去。”
狱卒微微一怔，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做了，他们大理寺的地牢里何时对死囚这般心软过？
看来还是少卿年纪太轻，经历的事少，才有这恻隐之心。
“多谢大人，还烦请大人命人准备烧开的热水、剪刀、火折子以及干净的棉布以及纱布。”
顾筝飞快地说完，便进了牢房，留下一脸呆滞的赵宏毅，他只是让她救人，还得准备那么多东西？
即使心里有些憋闷，但赵宏毅还是挥手让狱卒去准备了，他侧是退后几步，离女囚牢房稍远了些，既能看到里面大致的动静，又不致探人隐私。
顾筝一进牢房，这才发现里面大概有十多个女人，年纪不一，小的也就十来岁，大的三四十的也有。
而几个年长些的妇人中间正围着一个女子，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脸色痛苦，额头细汗频出，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顾筝赶忙上前蹲了下来，一手把上她的脉门，一边道：“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
“快一个时辰了。”
刚才最先求情的女孩跪坐在了顾筝身忙，央求道：“小姐请您一定救救她。”
顾筝气质出众，又穿着京城最时新的衣裙，淡红色绣莲瓣缠枝纹的裙裾曳地，质地精良做工考究，与这阴暗的地牢格格不入。
这些女囚也猜不出她的身份，到底是来这里探监的，或是其他？
顾筝把过脉后，又将手放在了她圆滚滚的肚皮上，一边摸索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宫缩的频率。
“你叫若晴是吗？”
顾筝看向那脸色痛苦的女子，又用自己带来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的脏污，渐渐显出了一张年轻而娇美的脸庞，只是瘦弱得紧，巴掌大的小脸上颌骨尖尖。
大概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五官与康若颖生得有几分相似，那一双原本应该明亮的大眼睛，此刻正溢满了痛苦之色。
康若晴对着顾筝点了点头，忍着痛道：“大夫，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在被押送上京的路上，康若晴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这一帮都是要去赴黄泉路的人。
她就想着若是在死之前能够将孩子给生出来，也算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夫家。
“放心，你和孩子一定不会有事。”
顾筝握住了康若晴的手，她眸中闪发着自信的光芒，似乎让康若晴的心一下便镇定下来。
是啊，她连死都不怕了，只要能将孩子顺利生下来，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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