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惜墨垂下眼帘，看向挂在腰间的玉佩，道：“童前辈，您都听到了吧。”
玉佩里的童妄言没有回答。
文惜墨刚来时，裴望就直接将玉佩交给了文惜墨。虽然徒弟没说为什么，但文惜墨知道她是不想干什么都有一个年轻版老头在旁边看着，再加上这样安排比较方便稳妥，文惜墨便应允了。
谁成想却叫童妄言听到了这种可怕的内情。
良久，玉佩里传出了一声叹息。
“走罢。”
-
残荷池下。
裴望和王一天已经前进了些许路程。
这地下通道没有尽头般，直直地向前延伸着，大约走上五千步便会出现岔路口，岔路口不互通，亦没有回头路可走。
但始终找不到宋如晦和另一个凶尸的踪迹。
越往深处走，对时间的感知就越模糊。两人走了不知多久，只知道已经走过了七个岔路口，每过一个岔路口便会出现不同的幻影来攻击二人。
有时是人，有时是妖兽，有时是鬼祟，有时是机关，有时干脆是看不见的攻击。
一开始，二人抵挡起来还游刃有余，但越往深走灵气便越稀薄，加上疲惫和负伤，二人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裴望将脱臼的胳膊“咔吧“一声接了回去，单膝跪地，双手贴在地面试着去和大地交换灵气。
然而大地里的灵气也变得不再充裕，先前能交换全身的灵气，现在却只有一半了。裴望去给王一天渡了些灵气，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如果不是每一次走过岔路口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我简直要怀疑我们一直在绕圈子。”王一天叹道。
说完，她双眼一亮，好似被自己启发了：“你说有没有可能，也许我们就是在一直绕圈子？”
裴望的想象力和观察力都很有限，只是愣愣地点头，等着王一天的下一步猜测。
“那些妖魔鬼怪都是没实体的，也许它们都是幻觉，用来迷惑我们，消耗我们体力的。”王一天接着说道。
“嗯嗯。”裴望认真地点头。
“那——”王一天一脸严肃地单手托腮，“那我们先休息会儿吧。先歇够了再说。”
“嗯……嗯？”裴望没理解王一天这跳跃的思维，但看王一天躺下了，便也坐在一旁，一边提防着黑暗里的东西一边聊胜于无地运功。
王一天是真的心大，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她的呼吸逐渐均匀绵长，在寂静的空间之中分外明显，裴望下意识地跟着王一天的节奏呼吸，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放松了些。
她在心里呼唤本源之火，却听不到回应。
这让裴望有了些许不安。
不知是不是错觉，不安一旦滋生，这通道内的黑暗便扩散了些。裴望将这发现记在心里，打算等王一天睡醒再告诉她。
无事可做，时间就好像按下了暂停键，百无聊赖的裴望开始数王一天的呼吸。
数数到3641时，本源之火的声音才微弱地响起，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前面就是边界，别再往前走了。”
“什么？”
“天魔族的门，在前面。如果你们进了门，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本源之火说道。
“为什么之前不说？你之前没发现吗？”
即使是一贯没什么所谓的裴望也有些烦躁，她握紧拳头，勉强沉住气，等待本源之火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只是一个发动机……”
“我不想听这句话！”
“解释起来很麻烦。用你们那边的话说，bug要触发了才能发现，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本源之火弱弱地说道。
她的声音越来越细小，不聚精会神地听，根本听不清楚。
“你真没用。”接受了王一天的外耗话疗的裴望忍不住抱怨道。
“你变了！”本源之火难以置信这个腼腆优柔的人类居然也会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是，我变了，变得不像个冤大头了，变得不好骗了！”心中的烦闷之意愈发强烈，裴望的语气也越来越冲，像打开任督二脉一般发泄自己一直以来藏在心中的，对世界本源的怨气。
“你就是很没用，你保护不好自己的星球，还抓人来做苦力，我不想活你偏要救我回来，害得我好几回都死不成，我恨死你了！”
“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也不想帮你干活，我活的每一天都难熬得想死！你为什么非要选我？”
“……对不起。”
“为什么都不放过我？为什么都和我做对？让我一个人清清静静的死掉不好吗？我讨厌你们，我恨你们所有人！”
裴望越来越激动，越发克制不住那些平日里一闪而过的阴暗心思。
“我真想在你们所有人面前自杀，看你们伤心，你们伤心了我才能满意，我看见你们笑就觉得讨厌，凭什么只有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你们都该后悔，都该恨自己，就跟我一样，你们都该尝尝我这些年的滋味！”
有什么人在喊她，但裴望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要让你们都后悔，都和我一样不幸，谁让你们一个个都来招惹我，都那么自以为是，你们都得活着受苦！”
“什么爱我在乎我，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对我好，这对我来说是负担，看不出来吗？我谁都不想欠这很难理解吗？为什么都装不懂，讨厌恶心烦人讨厌！”
裴望抱着腿，将脸埋在膝盖上，不知不觉间将心中的话说出了口。
“为什么要对我好啊？我根本还不清，我还不清的，我不想欠任何人。”
“你们对我好，只会让我更恨自己。”
“别再这样了，放过我吧。”
裴望双眼紧闭，对身边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醒一醒！”
王一天狼狈地调动本就不多的灵气护体，双手持笔，像手持双刀一般格挡黑影中涌出的黑色身影的攻击。
“等出去了就让他们都滚！你先醒醒！”
王一天喊得嗓子都冒烟了，可惜裴望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她没想到裴望会在这时候崩溃——不过这倒也算是正常——但这也太突然了！
“小裴妹妹——裴望——望仔——快醒醒！wake-up！目を覚ませ！”
四面八方的黑影朝裴望攻来，被王一天尽数防住，裴望毫无察觉地坐在那里，像朵孤僻的蘑菇。
一寸短，一寸险，王一天险些被黑影划破肩膀。
她咬牙丢掉了一支笔，一边全力躲闪一边从乾坤袋里翻出一把收藏的灵剑。不需要刻意去回想，王一天便使出了原主勤学苦练多年的剑法。
她分出几股细微的神识给那几支储存了灵墨的画笔，让它们像浮游炮一般浮在身侧呈拱卫之势。
虽然用了剑也不会让她突然修为大涨大杀四方，但至少那些黑影的兵刃不再能轻易近身了。
有了分心的余地，王一天再度有一句没一句地乱喊。
“小裴同学？裴道友？裴大侠？望望？阿望？小望？劈-达不溜？”
“与其在这里死的闷声不响轻如鸿毛，不如暴毙得轰轰烈烈重如泰山啊！”
“你不是恼他们吗？等出去了在他们面前抹脖子，把血溅他们一脸，保管叫他们永生难忘！”
“我想过一个可牛逼可艺术的死法，你要是感兴趣，等你醒了就跟你详谈！”
“你说句话啊！老公你说句话啊！”
“不要不理我～不要讨厌我～咱们的约会～你不能迟到～～”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绝对-命运-默示录！绝对-命运-默示录！出声登录！洗礼名薄！死亡登录！”
“嘚嘞嘞嘚嘞嘞嘚嘞嘞嘞——嘚嘚嘚嘚嘚嘚嘞嘞嘞嘞——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嘚嘞嘞嘚嘚嘚嘚！”
越是置身度外，剑就越快。唱着唱着，王一天也不知道自己嘴里都在唱什么——当然，叫听过的来听也照样听不出来。
可能是被难听到了，裴望还真捂着耳朵睁开了眼。
“……有敌人，我是黑暗骑士，我的剑……我的剑……骑士不徒手而亡！”
转瞬间，裴望昏昏沉沉的双眼便精神了起来，拿起身边的剑一个跳劈斩向翻涌的黑影。
“你醒了！”王一天大喜。
裴望却不理她，冲进怪群中，自顾自地乒乒乓乓砍杀起来。
“哇，这么猛。”王一天目瞪口呆。
怪的仇恨本就都在裴望那边，王一天顿时闲了下来，只时不时地补下刀。
被打散的黑影们聚拢成一个庞然大物，左右两拳将裴望打飞出去，上辈子玩过一些网游的王一天下意识地左右横跳，竟全都给躲过去了。
“我去，左右刀带击退！”王一天震惊了，“一会儿不会还有钢铁月环吧？”
裴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朝黑影劈去。
一支光箭刺进黑影眉心，一直没受到什么致命伤害的黑影忽然发出凄厉的啸声，两只打手开始狂拍地板。
“boss狂暴了！”王一天惊叹。
裴望回头看见黎风手持弓箭翩然而至的身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红红白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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