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军师拍上宋绾玥肩膀，准备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你搞什么啊？弄得跟遗言一样。”
“老鬼！”陈潇喝道，“你别乱说。”
见秋和念冬皆瞪着他，眼神迸发出凶狠。
宋绾玥转过身来，直面他们。
“清砚这般模样，我与老鬼前去寻药，前路难测，清砚和我的安危关乎整个轩辕国，我不得不做好打算。”
“快去！”她目光凌厉，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陈潇和双胞胎不约而同身躯一震，旋即双膝跪地。
“属下遵命！”
三人抬起头，深深地凝视了宋绾玥一眼。
双胞胎眼眶泛红，罕见地流露出脆弱神情。
就连陈潇这堂堂七尺男儿，眼角也有泪。
他喉结滚了滚，压抑着情绪道：“皇后，请务必保重，与陛下平安归来。”
“你们也是。”宋绾玥垂眸看着这个男子。
陈潇自小跟随墨清砚，忠心耿耿。主子受伤，他内心有多痛苦，宋绾玥岂会不知？
一切安排妥当，宋绾玥东西都没收拾便与鬼面军师一同启程。
只让十来名玄冥阁探子乔装成随从，其余影卫，就连白虎王也被留在了幽冥山。
小白灵性，皮毛厚实，待在雪仓之中不惧严寒，被主人留下亦不忸怩，顺从地蜷缩在雪床旁边，守着墨清砚。
为节省时间，出发之前，鬼面军师派了一小队玄冥阁探子先行潜入鬼乡查探。
鬼乡聚集了南蛮各色各样的贩子，再难得的东西，只要出得起价钱，在这里都能买到。
但要拼运气，得遇到有人出售才行。
像冰魄莲和无目鱼这种“天上少有，地上难寻”之物，除了运气，还得有门路。
用鬼面军师的话说：“像冰魄莲、无目鱼这种奇珍，寻常贩子没本事找到，直接找鬼乡势力最大的几个卖家还有可能。”
宋绾玥点头道：“如果鬼乡刚好有冰魄莲和无目鱼就好了，我们不用上山又下河。”
鬼面军师双手合十：“陛下与皇后洪福齐天，一定可以的。”
宋绾玥被他搞怪的神情逗笑，仅一下便又笑不出来。
有希望是好，可她也不会将所有希望放在一处。
不管是鬼乡、琅玫山、盘风洞，还是其他地方，只要有消息，都不能放过。
离开幽冥山后，他们一刻不停地赶路，因传信不便，无法得知墨清砚的情况。
元榛也不敢送军报过来，宋绾玥不知道前线战况如何，只能在路上迁移的南蛮百姓口中得知，两军这段时日对战了几场，战线一路往南移动。
众人一心赶路，还要费心警惕南域军，全程气氛凝重，甚少言语，入夜后稍作歇息，天边刚现曙光又继续起行。
宋绾玥不敢算日子，脑海却本能地提醒她度过了多少个昼夜。
幸而琅玫山、盘风洞与鬼乡皆在同一条路线上，省了不少迂回绕路时间。
宋绾玥感到奇怪，走了大半月，一路上从未发现南域军踪迹。
按理说，孟逸寒的毒药，他理应知道解药在何处，没理由不在寻药的路上埋伏杀手。
某日，途经茶寮时闻听路人闲谈，说轩辕军在南蛮西南面迂回行进，南域军尽数往那边赶去。
宋绾玥猜想，必定是元榛在西南面搞出不少动静，将南域军吸引过去，为她和鬼面军师做掩护。
也是这日，她终于收到影卫辗转送来的线报。
彼时，他们已从歇脚的茶寮离开，又赶了半天路，找到一处山洞过夜。
借着火堆的光，宋绾玥一目十行看完，递给鬼面军师。
“这……”他眉间一紧，抬头见宋绾玥亦是如此。
“怪不得我们在乱石坡打得那么艰难，孟鹰居然将几十万大军全部用来对付我们这一路军。”鬼面军师撕下一块烤兔肉丢入口中，边嚼边说，“他怎么这么大胆，我们兵分三路，他只对上一路，就不怕齐明安和萧瑶儿从两头绕到他后方去？”
不顾伤亡，只攻不守，以士兵的血肉抵挡刀剑。孟鹰这招，实在他意料之外。
宋绾玥拾起脚边一根树枝掷入火堆。
“他一心冲我们来，不管我们分多少路，他们就一路，我和清砚在哪，他就打哪。”
平心而论，孟鹰这“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行军之法，在面对人数和战力皆胜于南域军的轩辕军时，实在好用。
首战对上，即打得他们落荒而逃。
是她决策失误了。
鬼面军师见她神情低迷，便知她又陷入那日乱石坡一战的回忆之中。
“别想了，现下最要紧的就是找解药。宋妹妹，你可不能倒下，妹婿还在等你。”
念及墨清砚，宋绾玥那迷茫的眼神才恢复清明。
是啊，徘徊不前、踌躇原地从来就不是她的性子。
墨清砚还在等她呢。
-
进入琅玫山范围，人烟更是稀少，想找个村庄打探消息都难。
路也难走，独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沿山体攀升，越往上，空气愈发稀薄。
每行一小段，就需停下歇息，可宋绾玥心急如焚，未及片刻，又催促着继续前行。
见她眼下淡淡的乌青，鬼面军师起初还会劝她休息好再上路，后来索性闭上嘴。
墨清砚生死未卜，一日未寻得解药，宋绾玥一日不得安心。
一行人还没到半山腰，忽然天降大雨，雨滴密集得仿佛天上漏了个洞，一桶接一桶水往下倒。
山路顿时变得泥泞难行，莫说人，马匹更难行走。
团团乌云往下压，众人赶路数个时辰，终于觅得一个山洞用以避雨。
这种天气，只能找到湿柴枝，好不容易生起火，鬼面军师将所剩不多的干粮放火上烘烤加热，递给宋绾玥。
“快些吃吧，吃完抓紧时间歇息，待到雨停了再启程。”
宋绾玥接过，走到洞口，望着雨水如珠帘般从洞顶滴落。
“看这情形，这场雨怕是还有得下。”
“沙沙”雨声，从前她听着，心会变得平静，如今只剩烦闷。
“那也没办法。”鬼面军师大口咬下干粮，两颊囊囊鼓鼓，“这个季节，南蛮多暴雨。你一路过来，没看见这边城池大多破损，房子也是随便搭起来的茅草屋吗？每年都发大水，死好多人。房子好不容易建起来又被冲倒，久而久之，大家就都建茅草屋，随便住住，一遇上洪水又得迁移。”
宋绾玥拧眉。
“南蛮不设法治水吗？”
鬼面军师“唉”了一声：“那是我们中原人的想法，南蛮族一向将天灾当成天神启示，你是知道的，这里信奉巫术，就连那些小部落，可以没有族长，不能没有巫师，他们根本没有治水这回事。”
“宋伦来了之后试过推行治水和灌溉术，可惜民风如此，他刚继任南蛮王，根基未稳，没多少官员附和，之后孟鹰携宗亲王集体叛变，哪还有什么心思治水。”
孟鹰……
宋绾玥听到这个名字就恨得牙痒痒，面色骤然冰冷。
鬼面军师瞥她一眼，知道自己一时口快又说错话。
这些天他已经控制自己不要提孟鹰和孟逸寒父子，以免刺激到她。
他打起哈哈：“赶紧吃吧，等雨停我们就得出发了。”
“不等了，吃完就走。”宋绾玥抓过干粮大咬几口，囫囵吞下，“一路耽搁了不少时间，接下来的路还不知是什么光景，要多久才能找到冰魄莲，还是早些到山顶为好。”
鬼面军师闭上嘴，选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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