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孟鹰带来的兵马损失近半，被迫分散主力，四散逃命。
宋绾玥挥军直追，舍弃其余零散逃兵，专注孟鹰那一路，故意逼他往崇象城以南的方向逃。
那边靠近萧皓轩率领的水师营，她打算在沧浪江东岸、崇象城以南的苍茫平原内，对南域军进行合围总攻。
那处地势平坦，对熟悉平原地形和擅长战车阵、骑兵阵作战的轩辕军来说更有优势。
孟鹰边打边逃，渐渐意识到她的计谋，于是挑选三千六百名士兵垫后，用来拖住轩辕军。
而他凭借对南蛮地形的熟悉程度，火速调转方向，跨过南蛮中部几座大山、穿过位置险要的知元关，一路冲入崇象城。
那被留在后方的三千六百名死士，遇上浩浩荡荡的轩辕军，很快被歼灭。
孟鹰牺牲掉这部分兵马，成功拖住了轩辕军的追击步伐。
只熟悉地图，不熟悉实际地形的轩辕军，在那条号称南蛮“咽喉”的要道知元关耗了一整天。
知元关地处南蛮两处山脉交界，峡谷呈东西走向，最窄处仅容单匹马通过。
等到宋绾玥带领大军穿过知元关，来到一处山涧边缘，已不见孟鹰所领的南域军踪影。
南蛮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有太阳，乌云一下子聚集过来，下起暴雨。
眼看原先并不深的山涧水势猛涨，宋绾玥脑海中闪现出寻找无目鱼期间，在山里遇到那场洪水的场景。
那种被汹涌泥水冲刷的窒息感越来越明显，不由得生出惧意。
墨清砚见她脸色不佳，双手一撑，从自己的马飞身到她身后，手臂环住她。
胸膛贴着她的背，发觉她在发抖。
“怎么了绾绾？哪里不舒服？”
行军打仗遇到天气变化很正常，不管是暴雨还是风雪，从不见她惧怕。
宋绾玥赶忙看向身后士兵。
连日战斗加上长线追击，众人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
她当机立断，轻声道：“暴雨在山涧逗留太危险，眼下失去孟鹰踪迹，不如找一处高地，扎营休整，再行部署。”
“好。”墨清砚吩咐陈潇安排下去，拥了拥怀里的人儿，“是不是想起不好的事？”
鬼面军师和他说过，宋绾玥为他寻药期间，曾经遇到一场凶险的山洪，好不容易活下来。
他猜是这个原因。
宋绾玥点头，侧身贴着他，手臂抱住他的腰身，寻求安慰。
墨清砚心痛不已。
说到底，她现在惧怕暴雨多少都是因为他。
营帐备好，宋绾玥换下湿透的衣服，擦干头发，身体暖和起来，又有墨清砚陪着，整个人放松不少。
墨清砚平躺在床榻，让她趴伏在自己身上。
“好些了吗？”
宋绾玥依旧没什么精神，头很沉。
“嗯，之前也有过下雨天，我都待在营帐里，没什么感觉，没想到遇上暴雨会这样，太逊了，好在没被其他人发现。”
墨清砚抚着她的背，劝慰道：“任谁从山洪死里逃生都会怕，我的绾绾最是厉害，一点都不逊。”
“就知道哄我。”
“不是哄你，若不是你，我都活不成。”
宋绾玥抬起头，将下巴支在他胸口：“这话我还给你，若不是你为我挡了那暗器，活不成的是我。”
墨清砚收紧怀抱，“本能反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都过去了，别再想。”
“那我也是啊，再来一次，我还是会不顾一切去寻药救你。”
两人说着话，宋绾玥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很快睡去。
夜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墨清砚睁开眼，眼神清明得不像是刚醒的人，看了眼怀里的宋绾玥，见她眼皮松动，赶紧用手包住她的耳朵。
帐外没了动静，墨清砚便不急了，哄宋绾玥重新入睡，才掀被起身。
掀开帐门，见身着玄色紧身夜行衣的鬼面军师背着手等在营帐前的台阶上，下面整齐站着一队枢密使。
扎营安置后，他便借着夜色，带领一支枢密使外出寻找孟鹰行踪。
墨清砚没出声。
不问也知，若找到孟鹰，老鬼会留在那儿，着人送口信回来派兵增援。
如今原封不动带着人回来，便是没有收获。
鬼面军师神秘兮兮：“你猜我在路上看见谁了？”
墨清砚仅着墨色寝衣，外袍随意披在身上，立于火把光亮之下，矜贵冷厉。
还有闲聊的心情，不管鬼面军师遇到谁，肯定是不怎么重要的货色。
墨清砚没心思和他玩猜谜，心道有这时间还不如陪宋绾玥，于是眸色不带一丝情绪催促：“有话快说。”
鬼面军师收起玩闹的语气，认真起来：“王景！在三十里开外的树林，身边带着十来个人。”
墨清砚倒没想到是他。
“这点人，能干什么，他们发现你了吗？”
“没有。”鬼面军师摆手，“他们藏在一个山洞里，我听见动静，悄悄摸进去偷听，王景又是来投奔我们的。我们这次把南域军主力都打散了，他觉得孟鹰不可能打赢我们，想为自己谋出路。”
“好一个背叛主子的无耻之徒。”墨清砚冷哼，“绾绾说得对，这种人不能要。”
鬼面军师提议：“但我们可以利用他啊。”
闻言，墨清砚沉思。
目前进入南蛮地界征战的轩辕军分为几路大军。
帝后的亲兵影卫军不说，还有元榛统领的铁血军，齐明安的西昶军，萧皓轩的水师营，总人数与孟鹰的南域军不相伯仲。
还没算上在暗处扎营安置的兽兵。
宋绾玥未雨绸缪，从佛陀城出兵之时，传信去隐藏在北边密林的兽兵，令他们从另一条道往南，去苍茫草原。
等轩辕军将孟鹰赶过去，让兽兵上阵，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见墨清砚久久不语，鬼面军师一时摸不透这位年轻帝皇的想法。
“如何？要不要利用王景将孟鹰引出来？算算脚程，他很快就到崇象城，搞不好又像之前那样，磨个大半年不出城，那还怎么赶他去苍茫草原？”
他越说越忧心。
崇象城是南蛮都城，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城内地广辽阔、物产丰富，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在里面躲个把月不成问题。
这场攻城战，会很持久。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将南域军驱赶至苍茫草原，再发动总攻，眼下把孟鹰跟丢了，他能去方向的只有崇象城。
和计划相差甚远。
二人一时无话。
身后隐隐有风，墨清砚回身，见宋绾玥披着斗篷从帐内出来，赶紧上前，拢紧她的衣领。
“夜里凉，怎么不穿厚点。”
“不冷。”宋绾玥轻声道，墨清砚起身没多久她便醒了，隔着帐门听到他们谈话。
“清砚、老鬼，南域军分散成小队撤退，又熟悉各处丛林近道，我们这边几十万大军，论脚程，他们比我们快很多，等我们追到崇象城，恐怕孟鹰已经在城内做好了防御。”
夜色下，她眼眸亮亮的，完全没有对计划失败的惆怅。
鬼面军师抱起双臂：“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宋绾玥唇角微勾：“面对现实吧，要在苍茫草原对他发动合围总攻的计划不管用了，我们只能往崇象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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