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这一身名望,可谓名副其实……”
这是李靖从李府出来之后,在马车上发出的感慨。
韦节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李纲为官多少年了,大多数时间都在京师打转,任凭风吹雨打,人家都岿然不动。
也就是大业年间,受杨素,苏威等人排挤,蛰伏了几年而已。
不说人老成精吧,就说在朝堂上往来周旋了这么多年,那是只靠高风亮节,秉事公正就能成的吗?
估计老李一听他们要登门造访,心里就有了盘算……
李纲的病情两说着,但大兄过于实在,显是被老李给糊弄了。
把武士彟送走,两个人单独说话的时候,李靖就想入宫复命,这事任凭女婿说出花来,他也不打算做了。
在这一点上,韦节是支持李靖的,还委婉的劝李靖小心一些,别什么活都往身上揽,长此以往怎么得了?
李靖哀叹连连,他和韦节无话不谈,便跟韦节说了两句,自家那个女婿啊你是不知道,主意多,手段也厉害。
相处之时,往往几句话下来,就能让人改了初衷。
过后想想,也不过是顺势而为几个字罢了。
就比如他跟女儿刚露出点想出京走走的意思,女婿顺势就把河北裁军的事情摆在了他的面前。
你个尚书左仆射总不能扔下政务出京闲游吧?不做大事你怎好离京?
随后吴王李伏威就闻着味寻了过来,他的处境和李靖有点像,想要出去透透气,也不那么容易。
只不过李伏威身上没有实职,比李靖自由许多,平日里悠闲度日,出城射猎,到终南寻仙访道,只要不离开京兆地界,就没人管他。
…………
李靖推心置腹的“倒苦水”,韦节也只能听着。
感觉大兄跟自己“炫耀”这些有点不地道,历朝国丈能像李靖这般,让皇帝女婿低声下气,好言相求的,能有几个?其余还多为权臣。
女儿孝顺,皇帝给面子,李靖本人则是名满天下,功勋盖世的世之名将,地位稳固,不受猜疑排挤,只要他自己不喜欢,几乎就没什么人能让他假以辞色。
所以李靖的抱怨听在韦节耳朵里,和炫耀没什么区别,以前断断续续也听了一些,只不过这次受了李纲的刺激,说的有点多罢了。
…………
最终韦节还是劝住了李靖,让他再等等,复命也不急于一时,何必就这么匆匆忙忙的入宫见驾?
若是明日里李纲的病情又有反复,倒显得咱们办事不力,岂不更为丢脸?
李靖深以为然,他吃够了处事不周的苦头,是很能听得劝的,更何况劝他的还是韦节。
…………
李破在宫中还不知道老丈人去李纲府上碰了一鼻子的灰,甚至还觉着李纲给出的主意不错……
正月里太极殿比较冷清,政事不多,李破带着儿子大多数时间都泡在武德殿这边。
今天着作郎虞世南和秘书监正温彦弘联袂来见,温彦弘委屈的禀报皇帝,从他家里送到观文殿的书本都已抄录完毕,抄本一部分送去了长安书院,其余纳入观文殿典藏。
虞世南则详细的禀明了,温氏的藏书补全了哪些缺失,又有哪些是前人原本,十分珍贵等等,听的李破昏昏欲睡。
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了,他才看了看眼巴巴瞧着自己的温彦弘,笑着道:“温氏藏书之丰,令人惊叹。
即是温氏心血所系,观文殿有了抄本即可,藏书还是物归原主吧……”
虞世南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他也是爱书之人,觉着其他的也就算了,可那些珍本与其藏在温氏家中,不见天日,不如都收于观文殿,自己时不时的还能去读一读。
抄本嘛……总觉得差点意思。
但温彦弘就在旁边,他这要是敢劝皇帝一句,温彦弘非得当场跟他翻脸不可,没看只这两三个月下来,老温都瘦的有点脱相了吗?
温彦弘闻言大喜过望,激动的差点没掉金豆子,当即起身深施一礼,“陛下于臣,恩同再造……”
虞世南捋着胡子的手颤了颤,疼的他一哆嗦,心说温大雅这是真动情了,瞧瞧,都有点口不择言了。
温彦弘不管这些,几个月来食不甘味,睡不安枕,这么下去早晚得成心疾不可,如今峰回路转,还能把藏书都搬回去,温彦弘的激动可想而知。
他觉着回去应该把弟弟叫上再拜拜列祖列宗,祠堂里摆着的家法也不能总用在小辈身上吧?
和皇帝做赌?温大临这个混账东西……
“都传卿爱书如命,果然不虚啊……”李破笑着调侃了一句。
虞世南心说,观文殿中典藏颇多,不如都留下抄本,也让我搬回去一些?我这爱书之名也不比温大雅差嘛,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温彦弘千恩万谢,两人辞出的时候,李破随意的问了虞世南一声,“朕听说吕娘子曾去卿府上讨教?”
虞世南意外的瞄了一眼皇帝,他老了,眼神不太好,也看不清皇帝的脸色。
“年前吕娘子确曾与臣说话,想让臣代笔写点文章,臣自是愿意成人之美,可臣若做注,于吕娘子而言却无益处,也便婉拒了。”
李破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可只这一句也就够了。
两人出宫的时候,温彦弘就一身轻松,好像换了个人一样说道:“吕娘子就是那个吕乡君吧?最近可是越来越不得了了,能劳陛下亲自动问,看来这文章虞老你是不想写也得写喽。”
虞世南笑着点头,温大雅这会也有闲心说笑了,之前哭丧着一张老脸,让人看了就觉着晦气。
吕娘子知情达意,比他那些弟子都强,若他年轻时遇到,不定就得晕头转向,人家要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可现下……却得清楚一条,皇帝在意的是文章,而不是吕娘子其人,所以亲自动笔犯不上,让弟子来帮衬一下,最多自己题个注也就完了。
…………
等虞世南和温彦弘走后,又有褚遂良见驾。
他要调任中书侍郎了,来跟皇帝“辞行”,弄的依依不舍的,让李破很是好笑,琢磨着不如让他干一任左谏议大夫,是不是能收到用秦桧当御史的喜剧效果?
这一年是元贞十年,大唐头一个整年。
所以今年的春祭是朝廷的头等大事。
周礼有四祭,春夏秋冬各一,那时生产力低下,人们对天地鬼神的敬畏远超当今,所以祭祀不断。
到了现在,朝廷正常的祭祀活动只有春祭和秋祭,有时还断断续续,主要是因为随着生产力的提高,人们对一些自然现象有了更清晰的理解所致。
演变到了现在,朝廷大祭已成为一种表达朝廷威权的仪式。
今年的春祭就在于要表现出大唐开国十年的新气象,大致上还是做给普天下的臣民看的,谁要是真以为列祖列宗,或是昊天上帝会来围观,那和傻子有什么区别?
南方地方上的春祭一般是在孟春一月举行,因为南边春耕早,春祭自然是要在春耕之前举行。
长安在北方,所以按例是在三四月间,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准备。
只是今年事情不少,朝廷采选,河北裁军,两条驰道也会在今年正式动工,再有就是李破还准备和突厥可汗会盟。
比之去年紧盯着辽东战事,其他尽都暂缓的状态,今年大唐明显从外部战事转到了国内事务上面。
从去年年末各省递上来的对未来一年的规划就能看出这一点,朝臣们大多对连年征战感到了疲惫。
再是振奋人心的捷报,大家听的多了,也只会渐感麻木,就像去年辽东捷报传回来,民间的反响就不那么剧烈。
唐军百战百胜已成常态,也许只有大败一场,才会重新激起大唐上下同仇敌忾之心吧?谁知道呢。
总归就是朝中厌战情绪渐生,不然去年也不会闹出那么多的幺蛾子来。
李破对此有所察觉,也准备缓两年再说。
辽东之战的靡费太过惊人,再来这么一遭,国库便岌岌可危了。
所以今年裁军的力度比较大,朝中只准备保留一部分精锐,其余的大多都要解甲归田。
从开国到现在,把诸侯的降军去芜存菁,在东边大打出手,大唐的常备军维持在了六十万上下,也施行了例如屯田,放牧等养兵举措,可常备军还是过于庞大。
随着各地折冲府的建立,裁撤常备军已是势在必行。
河北裁军其实只是开端,驻扎在代州的大军,以及西北各部,都要视情况进行一轮裁撤。
三四十万的常备军算是比较健康,二三十万其实刚刚好,因为有了战事,完全可以征发府兵参战。
大唐能够维持这么庞大的常备军,不是国力有多雄厚,而是以战养战的缘故,只灭了高句丽,大唐便获利丰厚。
高句丽国库当中家底不太厚实,但高句丽的权贵家中资财才是大头,大唐其实也不差,若是把权贵搜刮一遍,再打两场辽东之战估计也绰绰有余。
覆灭高句丽所得随后大部分就都投入到了辽东之战当中。
如今战事阶段性的告一段落,裁军也就成了必然,几乎不由谁的意志为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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