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同志，你说你是来接小梅丫头进城？可你七年前离婚时没带走孩子，就等于放弃她了，现在要带走她，共来他们不同意，你就带不走，我们大队部不会开条子。”大队长陈长林上线了。
他是大队长，会尽量公正，适度偏帮。
“我们不同意！”谢小凤立即大喊。
“老太太，你不是嫌她不带把吗？我带走她，你们还能省些口粮……”
“嫌不嫌的她也是我老王家的种，说到省口粮，老娘笑你这婊 子可真会算计，她只会张嘴吃的时候你不要，现如今她能干些活了，你倒是要带她走，替我们省口粮了……”
梗着脖子呲人的老太太突然停下来，看着宋灵敏冷笑，“呵呵，老娘知道了，你莫不是就奔着她如今十岁了，能干些活了，所以才特意跑来接她，想让她去你家当牛做马、侍候你们吧？”
“……！”
宋灵敏挺直了背，“哼！我带她进城是享福，城里吃的好，穿的好，我还会供她读书……”
“给她吃、给她穿、送她读书，再让她当丫环侍候你们一大家子？”老太太觉得自己抓住了根源，“哼！如果你非要带她进城，可以！你写下字据，她进城后，不用洗衣做饭，不用干活，只管吃好喝好玩……读书！”
宋灵敏笑了，“你这话说得好笑了，她留在这里能吃饱饭？能不用洗衣做饭、不用干活？”
闻言，老太太也笑了。
她大儿媳就说，“宋同志，好叫你知道，小梅丫头平时在家里不说吃得有多好，但绝对能吃饱。”
“就是！”老二家的接腔，“还有，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别的什么活，都是她自己看着干，不会有人强让她干。”
宋灵敏：“……！”
“我不信！”
宋灵敏下意识的看向王小梅，就听谢小凤哼笑一声说道，“让小梅丫头来说你会怀疑是不是她被我们打骂惯了，怕，不敢说实话，那就随你找哪个人问吧。”
“……”
看向王小梅的宋灵敏，猛的避开视线。
王小梅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面黄肌瘦，也没有邋里儠遢，此刻她才发现，先前她激动的抱着王小梅哭时，王小梅是一脸冷淡的。
王昭昭将宋灵敏的表情看在眼里，又握了握王小梅的手。
“宋阿姨，你只说接小梅去城里过好日子，可是你都没说你现在在城里有多厉害呢，你是在厂里当大干部了吗？再冒昧的问问，阿姨你在城里组织新家了吗？给小梅生了弟弟或妹妹了吗？哦，小梅有继兄继姐吗？”
王昭昭顿下来，弱弱的一笑，“阿姨你别误会哦，因为我爸娶了后妈，带了继姐来，我现在就和她一个屋住……啊，城里的房子肯定比咱们山窝窝里的房子大，应该不用担心住的问题。”
“对啊对啊，宋同志，你还没说你在城里的情况呢，你只说要接小梅丫头去城里过好日子，没说你凭什么给她好日子啊。”
“昭丫头，你可错了，城里别的是好，房子可没我们乡下的大，我一个表妹家的女儿嫁进了县城，时不时回家倒苦水呢，说住的像个笼子一样，一家十来口就挤在三间屋里，做饭都得在外面的过道上，一炒菜，那过道像烧粪子时一样，全是烟、还呛。”
“肯定嫁人了，娘家爹妈再好，嫂子弟妹的要都好才行，都七年多了，哪能不嫁人呢。”
“哎呀！还别说，小梅丫头她奶许还真说中了，这宋同志怕真是打着让小梅丫头去当丫环侍候人的主意吧？”
“……”
村妇们逮着机会发挥了一波。
面对村妇们的口水，宋灵敏皱起了是眉头。
王昭昭看着她皱眉的样子，不由得感慨，不愧是当年河边村最美知青，哪怕打扮得像乡镇的妇女主任，皱眉也还有点气质的。
宋灵敏着恼的语调高了，“俗话说，宁愿在城里当条狗，也不要在农村吃土，我能帮带她进城，帮她办城里的户口，还会送她读书，退一万步说，她以后有机会嫁城里人，彻底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在来之前，她是信心满满的，可事情完全不是朝她想象的方向发展，“你们说什么都没用，不如问问她本人，这样一个改命的机会，她要！还是不要？！”
最后那几个字，她是咬牙切齿吼出来的。
乡下人不都羡慕城里人，都向往进城吗？还有，为什么老王家没有虐待一个闹得他们在村里没脸的女人留下的丫头片子？
“我不要。”王小梅的声音不大，和宋灵敏气急败坏的模样比，显得无比平静。
“……”
宋灵敏脸色可精彩了。
王昭昭瞧着，宋灵敏和记忆里五年前她第一次叫大伯娘时的陈美如重叠了。
“我不想跟你进城。”王小梅再次一字一句的说道。
宋灵敏眯眼盯着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王小梅迎着宋灵敏的眼神，“我知道，辛苦你跑这一趟了，你说的改命机会，我不稀罕。”
“你不想进城？不想当城里人？”宋灵敏不死心，尖着嗓子追问。
王昭昭知道自己这时候说话不合适，但她还是要说，“宋阿姨，你回来都没有打听，或者问过小梅过得怎么样，她爸、她家人对她好不好的吗？我告诉你哦，他们都对小梅很好，而且，共来叔一个月多前就决定送小梅去读书了，小梅以后会凭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凭自己的努力进城。”
什么？
不只宋灵敏，河边村的人也都惊呆了。
王共来要送王小梅去读书？王大山、谢小凤老两口同意了？另几房的人能同意？
王昭昭悄摸摸往后退一步，她是耍了心眼子，可王小梅恨宋灵敏，不想跟着进城，而宋灵敏明显不是单纯想女儿了才来接人的，她说这番话就是为打击宋灵敏，更替王小梅落实读书的事。
“共来他娘，昭丫头说得是不是真的啊？你们家真要送小梅丫头去读书啊？”有人忍不住问王小梅她奶道。
“老三先前是提过。”不过我没同意。
老太太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瞥一眼王昭昭、又瞥一眼王小梅，心里各种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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