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众人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循着那人出声的方向,回头望去。
厅门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穿着一身略显中性的灰色利落西装,双臂环胸,懒洋洋地倚在门框边。
除了曾经近乎及腰的长发此时短至肩膀、有些不易察觉的疲累以外,仍旧是从前那副气定神闲的从容姿态,一般无二。
“……”
许多人失声起身,不敢置信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不管再睁开眼几次,她还是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江黛?!”
“厂长?!”
“黛黛?!”
“老板?!”
“小黛?!”
“……”
人群激动地起身围了过来,而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所有人,嗖的一把抱住了她,“老妹!!!”
紧跟着江山而来的是小蝶,“唔唔,江黛!”
江山抖着手抚摸着妹妹的脖颈,温热的,脉搏跳动,真的是活人!
强忍多日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再也强打不了精神嚎啕大哭:“呜呜呜呜呜老妹!你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急死我们了知不知道?!”
小蝶哭得像烧开了的开水壶,字不成句:“呜呜呜呜呜江黛!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知不知道?!”
左右两侧魔音贯耳,俩人一人一边抱着江黛死活不撒手。
……
厅外走廊。
男人腿部、单臂都打着绷带,另一只手自然垂落,指尖夹着一根烟。
他安静地靠在墙边,听着一墙之隔里的喧嚣热闹,身旁的女人同样靠在墙边,姿势慵懒妖娆,双臂环胸,两条长腿懒懒交叉着。
墙内许多人激动地喊着江黛的名字。
“吵死了。”
蛇不耐得掏掏耳朵,“她就不嫌应付那些人烦得很吗?”
“……你真的觉得烦吗?”
蛇没指望谢星绫这个木头会接话,但他突然沙哑开口了,“还是……在羡慕她拥有的?”
“放屁!”
闻言,蛇重重嗤笑一声,“姓谢的,别以为救过老娘的命就能随意揣测老娘!咱们已经扯平了!”
“还羡慕,老娘羡慕她有什么?羡慕她这辈子多了一堆麻烦、多了一堆跟屁虫、多了一堆毫无意义的无聊关心?”
一墙之隔,江山大哭的动静穿透力极强。
谢星绫不再说话,蛇还在继续阴阳怪气地讽刺着,“还是……羡慕她有个能当男高音的红毛哥哥?”
不知想到了什么,女人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突然抖落烟灰,闷笑出声。
“笨蛋。”
……
追悼会现场。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江黛肋下伤口被压得渗出血来,她仿佛没有感觉出来似的随手揉揉江山脑袋,板起脸,“小蝶姐,我知道你是趁机想把鼻涕擦我身上,对不对?”
小蝶破涕为笑,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江黛。
其他人则围成一圈,还是不敢相信失踪数日、被官方宣布搜救失败的人真的回来了,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人群最后,晁嘉望着那道鲜活的身影,高提多日的心终于放下,他侧头睨十二一眼,后者看到江黛出现没有意外,只有看热闹的轻松。
那双桃花眼危险地眯起,“你已经知道她回来了?”
“嘿嘿~”
十二及时躲开了晁嘉抬腿踹来的一脚,嘿嘿一乐,满脸讨好:“这不是想给大少您一点惊喜吗?”
自家大少面色不善。
他只得苦哈哈地把屁股撅回来,稳扎稳打地挨了大少重重的一脚。
人群中央,轮椅推动声响起,盛雪推着李父穿行过人群,停在江黛面前,惊讶地上下打量着她。
江黛笑吟吟看他,“雪姐,李叔叔。”
盛雪欢喜地捏捏她的脸,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真的是黛黛!”
“你回来了?”
李从文颇为讶异,“你不是出车祸坠河了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七嘴八舌追问:“是啊老板,到底怎么回事,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呢!”
“那天我坠河溺水昏了过去,被一对住在下游的老人救上岸,这几天一直在昏迷养伤,一醒过来我就赶回来了。”
江黛耸耸肩,搬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原来如此!”
有人一解释便信了,顿时恍然大悟,也有人皱起眉,“可是电视上新闻到处都在找你,那对老人救了你怎么没来报案呢?”
要知道对于寻找江黛众人除了打捞还在不间断地登报悬赏寻人呢!
“哦,他们年纪大了,不看电视,不识字,不知道你们在找我。”
江黛随口敷衍。
“既然如此,我们一定得当面感谢一下二位老人啊,”童年若有所思,“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对对,咱们必须得谢谢这对大恩人!不管人在哪,咱都得见一见!”
众人一脸欣慰,瞅江黛,“恩人现在在哪儿呢?”
“……”
虎视眈眈,江黛眨眨眼,瞄了眼人群后面正在欺负手下的某人,轻咳一声提高音量,“那什么,晁警官,我的恩人呢?”
于是众人转头,眼巴巴看晁嘉。
晁嘉一呆:“………………………………”
某人嘴角狂抽。
卧槽!老子特么哪儿知道你的恩人在哪儿?!
小没良心的,才一回来就给他造烂摊子!
晁嘉转头看十二,咬紧后槽牙,不断眼神暗示:“是啊,十二,江小姐那二位恩人,在哪儿呢?”
被几十只眼睛盯来,十二也是虎躯一震。
“那什么!他们就在外面,我马上去请他们!”
话音一落,他屁颠屁颠冲出去。
还不到两分钟。
二位四十多岁的“老人”步伐整齐划一地走进厅内。
那一男一女神色坚毅,眼神里却隐隐透着临危受命的迷茫,看见晁嘉的瞬间条件性反射地抬手敬礼,又在晁嘉杀人般的目光下颤巍巍收回手,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哈哈,那什么,救人而已,都是我们该做的,别客气别客气!”
江黛的“恩人们”终于找回了任务方向,干笑两声。
“………………………………”
童年神色狐疑。
在场除了江山小蝶几人十有八九都是老油条,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看出来不对劲儿,默默看着江黛公然串联晁嘉十二演的这场大戏,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
“呜呜呜黛黛,还好你没事!”
江山和小蝶才刚推开,陈云霁和孟小姜又扑过来抱住她哼哼唧唧,江黛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气氛缓和下来,陈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心着江黛近况,后者随口几句敷衍。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渐渐变得安静。
众人默契地分列两侧,让出一条道,江黛抬头,看到道路尽头的人,是怔怔愣在原地的陈翠芬。
后者神色复杂地打量着众星拱月般被围在中心的江黛。
女孩发型潦草得像被用什么利器随手切断,有些狼狈,抬着胳膊的动作稍显凝滞,似乎不方便动弹,与此同时,陈翠芬还注意到她的手腕、颊边都有一些像是摩擦导致的细微伤口。
再看晁嘉那副明显在帮她遮掩的架势,让陈翠芬突然想到了江城时,自己后知后觉察觉女儿并非“女儿”、分析出真相的那天。
原来小嘉早就知道一切……早就知道闺女的行踪……
他们,又一次联合起来骗自己……
陈翠芬扯动干涩的唇瓣,自嘲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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