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事今日却被眼前的曲氏提起，卓氏哪里还能给好脸色。
那曲氏看卓氏脸色不好，这才坐直身体，说明了来意。
“夫人，我今日登门，是为小女的婚事而来，我在这里问一句，你太傅府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家女儿进门？”
此话一出，卓氏眸子一沉，她就知道，眼前这人不会平白无故等她府门，脑中回忆起那日那赵家小姐落水，二儿子沈应贤下水相救的事，卓氏当下冷笑了一声。
“哦？夫人说的这事，我倒是有点印象，贵千金落入水中，被我府上所救之事，我记得当日贵千金身体并无不妥，怎地今日还特地上门提起此事？”
曲氏一听，这卓氏故意不提自己的二儿子下水救人一事，明摆着是不想负责任，果然。
“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日明明是您府上二公子把小女救了上来，自古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被您府上公子摸到了身子，这可是大事，怎地到了夫人嘴里，就变得如此简单？”
卓氏知道曲氏的意思是要沈应贤迎娶赵月娴进门，可是先不说沈应贤与郑宝珠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原本她也没有让二儿子再娶的打算，这件事的源头本来是为了沈应珩娶平妻之事而起，谁知弄巧成拙，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卓氏是何人，执掌太傅府多年，府里的大小事务和儿子们的婚事都是她一手操办，虽然顾青鸾这件是意外，但是如今，已经同他们府上没有一点关系，怎么可能这曲氏几句话，她就妥协，这样下去，她堂堂太傅府夫人的脸面往哪里放。
“既然这样，那等我儿回来了，您问问他的意思，看看他愿不愿意贵千金来我府上做妾。”
卓氏面上又挂了笑，看向曲氏，语言里也带了些鄙夷。
曲氏一听卓氏要让自己的女儿做妾，顿时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夫人这话是何意，我跟家里老爷就这一个女儿，怎会让宝贝女儿做你们府上的妾！”
曲氏瞪着卓氏，又继续道：“我今日把话说清楚，你府上公子虽然救了我家小女，但是他一个外男碰到了我女儿的身子，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你们不想着给我们一个说法，还在这里出言侮辱人，原来堂堂太傅府就是这样欺负人的，我今日可是见识到了，丑话说在前头，再给你们三日时间，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曲氏愤愤说完，离开了太傅府。
人一走，卓氏的脸又沉了下来。
如今这世道，随便什么人都能来威胁她了，她卓氏能坐稳太傅府主母几十年，连府里的老夫人都要避其锋芒，回了老家。
区区一个地方豫州知州的妻子，竟然也敢对着她，大放厥词。
卓氏不屑地哼了一声，又回了佛堂。
沈应珩快亥时才回了府。
管家老远看见他的马车，急忙迎了上来。
沈应珩瞥了他一眼，去了卓氏的院子。
看到儿子回了府，卓氏算是心情稍微好些，她仔细打量沈应珩半晌，看得出来儿子清瘦了些，面色瞧着也有些不好，心里难免有些心疼。
本来她对沈应珩心里就有亏欠，自认为沈应珩失去了五年的母爱，因此什么都想给这个儿子最好的，虽然儿子不想和那顾氏和离，但是如今圣旨一下，如若再不同意，那便是抗旨。
儿子应该还没有傻到为了一个出身低微的女人去违抗圣令。
“快快写了和离书，今晚就给那商户女送过去。”
卓氏话音刚落，管家立刻捧了笔墨纸砚来，放到一边的桌上。
“娘，您能告诉儿子，为什么如此不喜欢我的妻子？”沈应珩看了一眼手边的笔墨，只是目光沉沉地看向卓氏。
“我的儿，那顾氏与你也不是良配，尽早舍弃了吧，如今圣旨一下，你还纠结为什么作甚，她原本就配不上你。”卓氏看儿子没有动作，只得苦口婆心再劝道。
“那我的孩子呢。”
“孩子可以再生，只要另娶了妻子，还愁没有孩子吗？既然她想要，就给她吧，左右也不是我们府里唯一的孙子。”
沈应珩听了卓氏的话，自知这件事是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又看向桌上的笔墨，心里却做了一个决定。
看儿子的神情有变化，卓氏立即给管家使眼色。
管家会意，急忙给沈应珩磨墨。
沈应珩慢慢拿起笔，蘸了墨汁，片刻后，一封和离书跃然纸上，柱子在身后递上沈应珩的印章。
沈应珩看着这一封和离书，轻轻地印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切终究尘埃落定。
他与顾青鸾，自此是路人。
卓氏看和离书已成，立即差人送去顾府。
沈应珩阻止了她，只是拿过半干的纸，凝视了许久，等墨完全干了，才递给了豆子，“送去顾府吧。”
“听娘的话，还会有更好的，顾氏，就忘了吧。”卓氏看着情绪低落的儿子，也有几分心疼，忙叫丫鬟摆晚膳。
沈应珩看着豆子离开了花厅，沉默了半晌，也转身走了，卓氏的话像是没听到一般。
柱子跟着沈应珩一路走回倾云轩。
前院的书房倒是整齐干净，看来卓氏每日有派人来打扫。
沈应珩又去了后院， 院子里还是那日乱糟糟的样子。
沈应珩看着院子里凌乱的景象，吩咐柱子：“明日叫几个小厮，把屋里的家具都给一并送到顾府去吧，尤其是梳妆台里的东西，一个不少地送过去。”
这院子他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东西放在这里也只会被旁人拿去，与其这样，不如给她送过去。
他记得顾青鸾很喜欢这个梳妆台来着。
已将近子时，沈应珩收拾了包袱，离开了太傅府。
“为何这么大的事，你从来不告诉我！”
明静居里，沈太傅坐在首位，看向卓氏的目光里难得地带了些埋怨。
他们夫妻几十年，一直感情甚笃，就算当初因为纳妾的事二人也很快冰释前嫌。
可是如今，二人都已经做了祖父祖母了，沈太傅却忽然有些捉摸不透发妻了。
“老爷，府里的大事小事您无须操心，今日的事，妾身也是为了儿子好，您想想， 那顾氏是什么出身，本来与我们也不是一类人，她对于儿子的前途半点助力也没有，您说，这妻子，要来何用？”
卓氏不紧不慢地坐到一边，她最是了解自己的夫君，任何事，只要有解决办法，沈太傅都不会太追究。
“你可知道，当初求娶顾家的女儿，也是为了儿子着想，我沈家父子皆在朝为官，身边的关系很复杂，与朝中其他官员也有姻亲关系，牵扯甚多，难免不会有人认为我们关系过密，结党营私，当今陛下虽然年少，但是对此事最是忌讳。”
卓氏听到这些话，忽然笑了，“那又如何，朝中官员关系紧密，又不是只有我们，老爷您就放心吧。”
当今圣上登基不过几年，暂时还算是太平，两位王爷又没有实权，沈太傅又不涉朝政，因此，在卓氏眼中，都是小事。
“哎······”
沈太傅长叹一口气，知道说得太多卓氏也只会认为他杞人忧天，遂不再与卓氏争辩，自去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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