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2月16日，星期一，晴。
早晨小宋要去上班，我说让方静给你请假了，休息一天吧！小宋不同意，说没事可做太闷了，她先去单位待着，让我有消息马上给她打传呼。
细一想，小宋说得也对，手上有活儿忙着，就不容易胡思乱想！
我骑车把小宋送到单位，嘱咐她一定别乱跑，万一医院有事，我过来接她。小宋点头答应，抱了我一会儿才进去。
看她状态不错，心里倒没什么牵挂了。想着应该回去补个觉，感冒刚好，这两天这么一折腾，还真是觉得有点累。
回来的时候看到张洁正站在门口。
张洁说今天上午九点左右嫂子上手术台，问我去不去，我当然想过去了！
我想请张洁吃个早餐，张洁嫌耽误时间，坚持不吃，于是我们动身去医院。
突然特别感谢这个陌生的小姑娘，认识时间很短，接触也不多。但是真有事了，人家这么帮忙，算是有恩于我们，得找机会报答！
老塔看到我，有点激动，也有点委屈，想说什么，但是那么多人在场，也就没说出来。拉着我来到了室外抽烟。
“斌子，我大错特错了！”
“怎么了，大哥？”
“你嫂子刚变脾气的时候，就应该带着她到医院，那时候要吃点药控制一下不一定会落得这样！你提醒我那么多次，我都一直以为怀孕了，不都这样吗？是我对她照顾得不够！”
“快得了吧你！你不也是第一次当爹吗？谁知道会这样啊！都这一步了，随它去吧！”
“是个女儿，我最想要个女儿了！”
说到这老塔就开始掉眼泪。
“大哥，别这样！尤其是当着嫂子的面，你可千万不能表现出来！”
沉默了很久，老塔才想起来问：
“小宋呢？”
“我送她去上班了，要不闲下来怕她胡思乱想。晚上我都没怎么睡觉，她睡一会儿哭一会儿的，把我吓坏了！”
“下午就出院回家了，要不你晚上带小宋出去玩儿玩儿？你嫂子这边没什么事，你先照顾好小宋。”
“行！让方静在家替我伺候你们一会儿，我带小宋出去转转，然后让她回家去！”
“别麻烦方静了，我们没什么事！”
“我自个儿的小姨子，这会儿她不帮忙谁帮忙？大哥你别不好意思，她学琴你不还少收那么多钱呢吗？就算是报师恩她也该干点嘛呀！”
“别这么理所当然的！求人就是求人！你看着安排吧，我心里没缝儿了！注意态度啊！”
“是！我知道！”
嫂子的体格还不错，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医院看嫂子没什么事，就开了点药让出院。
吃完中午饭以后，小宋给我打传呼，我就把嫂子的情况都告诉了她。
小宋很不高兴，质问我去医院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不带上她。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辩解说嫂子只不过是是做个小小的流产手术，虽然孩子没有了，但是大人平安，还有的是机会。
小宋也不和我争吵，只是一声不吭的听我说。听筒里安静得像是没有了信号一样，无论我怎么努力，连她的喘气声都听不到。我见过她这样，捉奸的那天晚上，她就是这样不言不语！无论我在电话这头说什么，她都没有回应我一个字！我急得没办法，只能告诉她哪里也不要去，我马上就过去找她。
放下电话，马上给方静打传呼，不到一分钟就打了三次。等方静电话回过来，没等她说话，我就连珠炮一样的，问她小宋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状态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正常。
方静说，姐姐很正常啊，坐在那发呆呢，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说你别问那么多问题了，我马上过去，你给我看好了她，她去哪你去哪，一步不落地给我跟着！你要把她跟丢了，我要你的好看！
方静听到我这些气急败坏的话，也一时懵住了，只是嗯嗯地答应着。
我也不好意思马上就撒腿往小宋那里跑，毕竟老塔也是至关重要的人物。硬着头皮和老塔去商量，老塔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呀！快走啊！你和张洁就别管医院的事了，赶紧开车去找小宋吧！
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我以为小宋会和我闹，会踢我打我，怎么也得骂我几句，但是并没有。
小宋让方静替她打掩护，说下午翘班儿出来就不回去了。
方静告诉我说小宋没吃午饭。我拉着小宋来到附近的小吃店，给她要了一份盖饭，坐在对面等着挨训。
“斌子，你喜欢孩子吗？”
我不想和小宋聊孩子的事，只能找机会岔开话头儿。
“不知道。我有两个妹妹，大妹妹就比我小两岁，三妹妹比我小七岁。”
“我妹妹也比我小七岁。”
“嗯，小时候大妹妹总是受我的气，我根本就不愿意带她出去玩儿。自己漫洼野地的跑，怎么都行，要是她跟着，我就找个树荫一躺，让她自己去跑着玩儿。”
“你为什么不跟她一起玩儿呢？”
“不知道啊！要不一直后悔呢！到现在一想起来都觉着愧疚！有一回去坑里玩儿水，就把她关在家里，等玩儿够了回来，发现她已经哭累了睡着了。就在院子里的土地上趴着睡，脸上连土带泥地合着眼泪，跟个唱戏小花脸一样。当时不但没觉着心疼，还笑话她！现在想起来，心里特别堵得慌，不是个滋味儿！”
“你怎么那么缺德！”
“大姐，那时候小啊，不懂事！大了就不一样了，谁敢找她的麻烦，我一准去打了那个人！”
“三妹妹呢？你对她怎么样？”
“三妹妹是三叔家的。三叔在部队，家里只有三婶子和三妹妹。那个小家伙儿可是我从小看大的，不是背着就是抱着！只要有空就带出去玩儿，有好吃的总是给她留着。初中的时候一个月有两块的零花钱，我从来没给自己花过，分大妹妹一块，分她一块。后来她们母女随军走了，听说刚开始她因为放了学找不到哥哥，一直吵着回农村老家。前年我从这回去，正好他们全家也回来，她还要我背着出去玩儿呢！”
“你是不是背我的时候就会想起三妹妹啊？”
“那倒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背着你！就像抱着你一样，感觉特别踏实！大姐，我们农村夫妻也是各自一个被窝儿的。等咱俩结婚了，无论如何睡一个被窝儿，我得天天抱着你！”
“为什么要分开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都那样！”
“你怎么知道都一样，你挨家挨户问过啊？”
“大姐，你这有点抬杠了啊！”
“切！人家晚上钻一个被窝儿又不会告诉你！”
“那倒是，不管那些了。大姐，你抓紧吃点吧，张洁还在路边等着呢！”
“斌子，陪我去看看鹊儿吧！”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鹊儿不是她死了的那个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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