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接着问道：“这么说……你只是设计了一个石头机关，但你并没有想杀他，反而是刚好追赶野猪经过的傻子，起心动念了……？”
“嗯！”张一尘点了点头。
稍微停顿了一会，他将头靠向陈旭，低声说道：“我是亲眼看到傻子动的手的。”
陈旭怔住了。
看来，张一尘之前消失的一个多小时，原来真的是在做这件事。
他利用石头的滚落让陈留在慌乱中滚下山崖，而且，他是在现场亲眼目睹了傻子拿石头砸死陈留之后才欣然离开的。
“如果傻子没有路过，……或者傻子路过的时候，没有拿石头砸死陈留，……你会自己动手吗？”陈旭阴沉着脸问道。
张一尘瘪了瘪嘴：“不会。”
“真的？”陈旭深表怀疑。
张一尘笑道：“像那样的人渣，不知道祸害过那么多人。
不只是这个村，包括周围的村里，恨他，想他死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吗？只不过他们没有找到机会而已……
即使没有那个傻子，还有姓张的，姓李的，姓汪的，姓赵的……
随便什么人，我相信，如果遇上这样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
陈旭沉默了，张一尘的话说得不无道理。
视线在陈旭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张一尘继续道：“我只不过创造了一个机会而已。”
陈旭咬了咬嘴唇，不由低下了眼眸。
“那……”过了一会，陈旭再次犯起疑惑，“我弟怎么知道陈留是被石头砸死的？”
张一尘扬了扬眉毛，微笑着说，“他太看得起我了，他以为我能精准的控制那个山上的石头下落的时机，直接用那个石头把陈留砸死。”
陈旭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张一尘又说道：“要这样杀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又不是超人，我的大脑也不是超级计算机……
要严格控制好石头滚落的时机、再计算陈留当时的车速，还要预判陈留可能采取的措施和动作，精准地让石头砸到陈留身上并把他砸死……
虽然说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但只能说那运气一定要非常逆天才行。
……而我，并不会将事情的后续发展寄托在运气上……”
陈旭听完点了点头。
忽然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皱眉道：“既然你不是一定要置陈留于死地，而且人根本就不是你杀的，而前些天我以为你杀了人，劝你去自首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清楚？反而让我们一家三口白白替你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
张一尘定定地看了陈旭几秒钟，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因为……这正是我想要的。”
“啊？”陈旭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为什么？”
“我想通过这件事看看，如果陈留真的是我杀的话，你和你的家人会怎么对待我。
是把我直接扭送公安机关呢？还是私下偷偷报警让警察来抓我？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替我隐瞒？”
张一尘认真地说道。
陈旭心中一阵激荡，心砰砰跳得厉害。
她想想都觉得好后怕：“你就真的不怕我们家有人会偷偷报警？
这样你恐怕也难逃法律的制裁吧？
布置陷阱、制造意外，致人死伤的，
恐怕警察也不会接受你说这只是一个恶作剧那么简单吧？”
张一尘淡淡一笑：“当然，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自己做过的事情就不怕认。
如果害怕的话，当初策划这件事的时候，我就不会让你弟弟知情。
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不管你们最终做出任何决定，我都会尊重，而且不会记恨你们。
如果你们报警了，那该受的惩罚也是我应得的……”
“就为了检验我和我的家人，他就冒这么大的险？”陈旭像看一个外星人一样看着张一尘。
他淡定、从容、坦荡的表现，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并深深震撼着她的心。
此时陈旭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内心多么强大的男人。
……
大年初一是该去给爸爸扫墓的日子。
因为上午一直在招待前来祭拜的亲戚和客人，陈旭根本没时间去山上祭拜。
下午终于不再有亲戚上门了，陈旭开始准备香烛、纸钱、鞭炮等一应物品，准备去爸爸的墓地祭拜。
“帮我多拿一份。”在准备东西的时候，张一尘说道。
“好。”虽然不知道张一尘要做什么，但陈旭想，他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就随他吧。
……
在去墓地的路上，陈旭在前面走，张一尘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在去祭奠的路上两人都心事沉重，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难道谋害陈留这事，就是为了检验我和我的家人，张一尘故意制造的？”一边走，陈旭一边在心中暗想。
之前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张一尘会对陈留下杀手的原因，现在，她似乎有了一个越来越清晰的想法：
陈留固然是该死。但他现在就被杀，不是针对他自身的恶贯满盈说的，而是因为……他碰到了张一尘。
陈留这个人渣的出现，似乎正好给了张一尘一个干掉人渣的契机。
而张一尘却用这件事在检验着陈旭和她的家人对他，还有对这件事的容忍和接纳程度。
“为什么张一尘要这样做呢？他不惜用一个人的生命去做一个实验，这难道不会太残忍、太自私了吗？”陈旭心中一直翻腾着这些念头，但她根本无法轻松地将这些说出口。
……
陈爸爸的坟坐落在村边不远一个小山的缓坡上。
因为下葬才几个月，坟头的土和墓碑现在看起来还很新。
将白色蜡烛和三根香点燃之后，陈旭就跪在坟前开始烧纸钱。
她专心地做着这一切，根本没留意到张一尘的举动。
毕竟她和张一尘现在的关系还不好说，她没有任何理由让张一尘陪她一起祭拜自己的爸爸。
张一尘拿了同样的香、烛、纸钱走到不远处的山间小路上。
并没有走出太远，张一尘停住了脚步。
他将香、烛插在地上，点燃，然后郑重地朝南方的方向跪下，开始烧手中的纸钱。
烧完手中纸钱之后，陈旭开始拆鞭炮。
可是她不敢点鞭炮，于是陈旭喊道：“一尘，你来帮我点鞭炮。”
半天没有听到回应，陈旭疑惑地回头看。
发现张一尘此时正跪在山间小路上，身前还燃着白烛和三支香……
张一尘用肘部支撑，小臂完全平放在地上，头碰着地……
看到如此虔诚的跪拜，陈旭不禁内心一动：
张一尘面朝着南方，怕是他正在遥拜远在千里之外的爸爸妈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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