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知白稳坐钓鱼台，下面的人声嘶力竭的拉扯一番后，这个议案被推后再议。
因为这，会议结束后一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周知白的这两年修生养性，不下场，一直没开腔，让人也无从猜测他的真实心情。
李源当时还有些迷糊，看着这议案的过程虎头蛇尾的，一瞧众人脸色不好，将一肚子疑问憋了回去。
直到回去以后，周知白带头放声大笑，其他人给他表演了一个“一秒变脸”，李源彻底懵了。
“臭小子，被唬住了吧？”一个前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李源见状，也反应过来了，刚才的那些表情，应该是做给外人看的。
“反应过来了？”前辈笑眯眯的看着他，完全没有刚才那副严肃凝重的样子。
“嗯。”李源是反应过来了，但没有搞清楚他们这次提出来的这个议案的结果。
“那这次的结果能预见了吗？”李源有点好奇。
“跟我们商量的差不多，我们下两场再吵吵，也许会更好。”对方神色自若，仿佛刚才拍桌子震天响的不是他一样。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李源看着对方的样子，只觉得自己还差得远，决定接下来更低调一些，学学这些老前（油）辈（条）。
当然，前辈跑过来倒不是专门问他有没有被唬住的，而是看看这个领导未来接班人是个什么状况。
周知白私下把人交给他了，他算李源的半个老师，他自然是先了解过李源的过往。
之前还担心这家伙会不会脑子里就是一根筋，那他调教起来就困难了。
如今一看，嗯，还在可控范围内，甚至比他预想的要聪明些。
学生不蠢，老师也不藏私，他将李源拉到一旁，跟他讲起今天整个商（扯）谈（皮）过程中每一步都是怎么走的。
李源记性好，加上有心观察，很快就将这位前辈讲的东西和实际对应上了。
听完前辈开的“小灶”，李源觉得这其中套路满满。以前他觉得，搞政治的心都脏，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再一想想自己已经踏进来了，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李源突然觉得他有点心塞。
李源表示他需要一个休整时间调试一下心情，周知白挥挥手让他一边儿玩儿去，老前辈和（核）善的冲他笑了笑，表示年轻人初入圈子，可以适应适应。
那感觉，要多和气有多和气。
但看着对方的笑意和方才跟他撕开了、掰烂了分析套路的表情一对应起来，李源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打了个激灵，表示他又可以了。
周知白瞧了瞧自己小接班人没出息的样子，叹了口气。
算这小子运气好，他本来还挺期待李源“叛逆”一下。毕竟，他也有点儿期待他给这小子找的“老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
嗯，的确是这样，绝对不是因为他当年为了收服这人吃了不少亏，想让更多的人倒霉的缘故。
到底是老交情，尽管周知白表情控制得很好，房廉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瞧出一二。
他是清楚这位老领导的脾气的，再看看李源，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说他是下属，但实际上两人关系极好。
当初房廉还年轻的时候，春风得意，结果被人暗算遇见虫族势力反扑，所有人都看着这位“天之骄子”即将陨落于虫族的袭击之下，只有周知白这个刚从边境转职过来的人，直冲冲的穿着他那半废的机甲跑过来抢人。
最终的结果是人救下了，陪伴他多年的机甲完全半废，两个人死里逃生在医疗舱里躺了大半年才出来。
周知白因祸得福，与房廉这个天生的政治家的交好。房廉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手把手教他怎么收敛脾气，对付政敌，保全自身等。
周知白能在诡计多端的虫族的算计下全身而退，也不是蠢货，有房廉这个出身政治大家族的人引路，上手极快。
他本身又有不小的功绩，所以晋升速度极快，房廉的父亲都曾经感慨这人若是生于房家该多好。
不过当时两人都没想到日后竟会成为上下级关系，后来房家棋差一着，被扳倒，所有人都开始落井下石，房廉被一降再降，都快被送去边境打虫族了。
周知白听到消息后，求了自己的老领导出手把人拉进自己的保护伞之下，愣是顶住了上面的压力，自此，房廉才真正安定下来，重新规划自己的政治生涯。
周知白清楚他的本事，从不压着他，不过遗憾的是，房家昔日的政敌正得意，势力极大，是以房廉的青云路也就断了。
当时的房廉表示，我不行，但我可以让别人行。
经过两人数十年的努力，这才有了今天的结果。
待到众人商量完后续的步骤和之前提出的政策实施状况以后，陆陆续续离开了，就连李源，也被房廉打发走了。
“诶？你怎么回事？不满意我给你找的学生？”周知白在老友面前极为放松。
“满意啊，怎么不满意，至少比某人当初跟我争论议事院有没有存在的必要性好多了。”房廉瞥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
“陈年烂谷子的事儿你还记得。”被人揭了短，周知白有些难为情，讪讪的抬了抬手。
“我怎么不记得，毕竟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在议事院门口这么大嚷嚷的人。”房廉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只觉得好笑。
“那不是，我想回边境嘛，你们这群人说句话绕好几个弯儿，听都听不懂，人均八百个心眼子。”周知白想起自己年轻时的一腔热血，虽然提起有些尴尬，但也调整过来了。
“啧啧啧，不说你了。”房廉拿起茶杯，低头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低头啜饮。
“我这小子怎么样啊？你倒是说说，别扯其他的。”周知白虽然选了李源做继任者，但还是很希望听见老友的评价。
“还不错，脑瓜子机灵，但还没有熟悉圈子里的情况，我刚才问了问他对几个派系的了解情况，看得出是做了功课的，但深层次的东西还需要好生教教。”房廉说完，给自己的杯子添了些开水。
房廉挺喜欢茶的味道的，他觉得这个叫“茶”的东西真不错，想到是李源孝敬给老领导周知白的，既然老领导都有，那……他这个老师得点儿学生的孝敬不过分吧？
房廉这边想着，而另一边，李源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就连打了三个喷嚏。
“啊秋、啊—秋、啊——秋——”连打几个喷嚏，方才从会议室回来稍微凝起的睡意散了个一干二净，头发上的水珠滴落下来，冰冷的水滴落在皮肤上泛起一阵凉意。
很快，水痕划过的地方汗毛立了起来，起了一片小疙瘩。
李源懒得去烘干自己的头发，只是往身上套了件短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回忆今天的所见所闻。
今天这一场争论不是他看见的第一场政治上的争论，但是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的会议。
他自己看到了不少的东西，有不少疑惑，同时也收获了不少。
诚然，那位房前辈给他解答了一些让他没办法理解的事情，但那位前辈忽视了一个问题——他是初入圈的新人。
对方也许是习惯了，也许也是有考校的原因，在跟他讲解的时候，有不少人、事都是一言带过的。
李源当时接话接得困难，心中将房廉提到过的人物、事情记了下来，现在对照着周知白给他的资料和自己查到的东西开始了解。
等到下次被问到的时候，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这，也算是“交作业”了吧。
李源心里冒出这么一句话，想到自己毕业多年，居然还是逃不掉作业，他不由得苦笑。
以前他就不喜欢写作业，让他写作业还不如让他去重力室带着十倍重力跟人打一架来得痛快。
要不是军校纪律严明，严禁代写作业，并且将平时作业纳入考核标准中，只怕李源是一个字都不会去动的。
唯一能躲懒的就是小组作业，这就不得不提起他和蒋成英的“友好关系”了。
嗯……“友好关系”当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天晓得蒋成英有多想把这货掐死，每次一到做小组作业就没人了，偏偏他们是强制分配搭档，没办法换，这也就导致很多小组作业……
读做小组作业，写做蒋成英的个人作业。
蒋成英觉得自己读个书，带个组员跟带了个熊孩子一样，他就是那个熊孩子的冤大头保姆。
好在“熊孩子”李源还算有点儿良心，虽然写作业懒了点儿，其他时候都挺靠谱，外出做任务的时候可靠极了。
这一点，足够维持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友情”。
许是两人要走的路从此刻就开始展现出不同了，毕业后，两人都被分配去边境服役。
虽说都上过不少的战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但蒋成英后来还是偏向于理论和研究方向，更多时间待在实验室参与武器的改良。
而李源则是继续在战场上与虫族进行正面的对抗。
直到两人退役李源选了边缘星养老，蒋成英好不容易有了自由，自然在一个地方待不住，满星际到处跑，李源也因此收到了不少来自各个星球的特产。
蒋成英在外浪了好几年，玩的累了才又选了个实验室。
谁知道一选就有问题，还被有系统的李源撞上起了疑，闹出这么多事来。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李源想，如果他不说，大概蒋成英永远都不会知道事情的起因就是他发现了那个研究游戏的实验室有异常。
李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虽说看起来他心里想了不少的事，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情绪散了，李源也没有继续回忆自己朋友的意思，再怎么说，人还在呢，等他作没了再来缅怀也不错。
李源甩了甩头发，开始专心看起资料来。
议案的后续是又吵了几次架，最终的结果是通过了，而通过的最终待遇也与之前房廉跟周知白推测的差别不大。
这事本来也不大，经济部只是抠门儿而已，又不是真的没钱，开玩笑，每天各个星球送上来的税收可是不少的。
如果周知白早些年势力没那么大、退役军人的数量很多的话，无论如何，经济部都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的。
但现在局势变了，周知白一改往日低调作风，又开始拔剑了。
经济部的人这几场扯皮期间，派人去查过退役军人的数量和现状，几经修改，几方商议，最终还是通过了这个议案。
周知白嘴上没说什么，但脸上的笑意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根据最近房廉跟他说的李源的状态，正在一步步往上，而且天赋不亚于房廉，学习能力不亚于周知白，这样的继任者，谁能不高兴呢？
李源在房廉手下，理论性的东西自是不用说，但还是缺乏办事的能力。
所以周知白此刻在心里盘算着送李源去近距离接触，甚至负责一个项目也不是不行。
一个小项目而已，亏了他也能承受，所以……
周知白本想就把这次新出炉的政策交给李源下去办，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虽然其他人都知道李源是他的继任者，虽说嘴上没说什么，但私下就不一定了。
为了给自己的继承者一点信心，同时也是看看他这段时间的努力了，最终他把李源踹到了几个小项目里，从小的开始做些事情，等以后熟练了，自然也就能接手一些大的事？
周知白心里的算盘打得极响，李源被他慢慢锻炼出来，作为继任者肯定要慢慢接手他手上的一部分事务。
所以啊，要是李源“出师”，他说不定能提前退下来好好休息，这两年他每天超负荷工作，身体早就亮起红灯，只是没有合适的人接手就是了。
现在有了个李源，周知白当然不会放过他，让房廉使劲训，最好能早日出师。
当然，这些事情此刻李源是不知道的，他现在正对这一大堆文书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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