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逃庐外虎狼相逼，寄贤母残毒交加
老妇人早上起来没看到七窍夫妇，就拄着竹拐杖来找他们。
看到这两个人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大声骂道：“你们夫妇俩这辈子就喜好懒惰，只知道享受安逸的生活。一让你们为我做事，你们就宁愿死，以此来逃避干活偷懒。昨天晚上我拿着绳子到这里来，想来你们已经上吊死了，为什么还像这样在树下站着呢？你们要是没死，等我把你们打死。”说完，就拿着竹拐杖，用力地乱打他们。
七窍夫妇知道没有人会来救他们，只好双双跪在地上，哭着求饶说：“祈求母亲饶了我们两条性命，我们以后生生世世都会铭记您的恩情；愿意用我们的身体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您贤良淑德的美名一定会万古流芳。”
老妇人说：“你们想要我饶恕你们，倒也容易。从此以后我怎么使唤你们都得听从，不偷懒懈怠，我就饶恕你们。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我一定把你们两个人捆起来，扔到深潭里去。”
七窍夫妇齐声回答说：“如果第二次再违背母亲的命令，以及出现甘愿求死之类的情况，任凭母亲怎么处置，我们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老妇人说：“你们不要只是一时欺骗我，转眼又改变心意。”
七窍夫妇说：“我们发誓绝不敢这样了。”
老妇人说：“你们既然知道悔改，赶紧回去煮小米粥，煮好了给我吃。我作为你们的母亲，可真是受了不少气！”
七窍夫妇果然回到了家中，烟囱升起了炊烟，把小米粥煮好后，先侍奉母亲吃，然后夫妇俩才吃。
吃完后，七窍心里想：“不去砍柴的话，恐怕老妇人不会容忍。”
于是就拿着斧头爬上山顶，努力地把柴砍好捆扎妥当，挑着柴回来了。珠莲也匆匆忙忙地打水回来了。
老妇人高兴地说：“你们夫妇今天发愤图强了，等我煮一只山里的野猪给你们吃。”说完就走进了屋里。
七窍暗自高兴，偷偷地对珠莲说：“想想我们夫妇在官府衙门的时候，每次吃饭一定有美味佳肴，还嫌弃厨师做得不好。自从离开衙门以后，不仅吃不到美味佳肴，就连粗糙的小米粥也没吃饱过。早知道福气在前面享尽了，现在要遭受贫困之苦，当初为什么不学着吃些粗茶淡饭，也好免去今天这样的艰难啊？这次承蒙老母亲赏赐烹煮山里的野猪，我们夫妇吃了，也能滋润一下肚肠，看看这样担柴挑水的力气会不会稍微增长一些呢？”
刚说到这里，老妇人出来了，对着七窍夫妇说：“山里野猪的肉，毛不用去掉，去掉了味道就不鲜美了。”
于是就把一只野猪，那猪毛有一寸多深，也不洗干净，就扔进锅里，生火煮了起来。
大约煮了一会儿，捞出来切碎，肉上还有鲜血直流。切碎后，装在盆子里，叫七窍夫妇一起来吃。
两个人看到这种情形，放下筷子不吃。老妇人骂道：“你们夫妇不吃，难道是嫌弃我不卫生吗？”
七窍说：“儿子不敢嫌弃，是因为受了风寒，心里不想吃罢了。”
老妇人说：“七窍既然受了风寒，那珠莲又为什么不吃呢？”
珠莲无话可说，勉强拿起筷子。快到嘴边时，那股臭气难以掩盖，就跑出去呕吐了。
老妇人大怒，揪住她的头发就打她。珠莲大哭着求饶，老妇人不松手，打得更用力了，打得珠莲满脸是血，还不肯罢休。七窍这时虽然非常愤怒怨恨，无奈却不敢说出口。
老妇人说：“我看七窍脸上带着悲愤的神色，大概是想顺着妻子忤逆母亲吗？”
七窍说：“儿子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老妇人说：“你别骗我，我知道你心里觉得不公平，好几次都差点说出口了，只是因为害怕我罢了。我暂且放开你妻子来打你。”
于是把珠莲放开，揪住七窍，打得和打珠莲时一样凶。七窍被打，也像珠莲一样不停地呼救。
过了一会儿打完了，老妇人喘口气定了定神，指着珠莲说：“我打了你们夫妇，肚子已经饿了。你赶紧把小米粥煮好拿来！”
珠莲不敢违抗，忍着疼痛，来到厨房，煮好粥给她吃。
老妇人吃完后，又大声骂道：“我以前没有儿子儿媳，倒还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自从你们夫妇来到我跟前，本以为能卸下重担，享享清闲福。没想到有了儿子儿媳，反而更添了一番忧愁生气。”骂完后大哭，哭完了又接着骂。
珠莲和七窍实在是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夫妇俩商量着，趁着夜里逃走。走到前一晚想要寻死的地方，心里害怕鬼物又出现，就转向西边走。
走了大约一里多路，就听到老虎嚎叫、狼在狂吠，声音震动山谷，夫妇俩非常害怕，悄悄地坐在一棵老柳树下，等着天亮，然后再找一个没有虎狼的地方逃走。
没过多久，启明星出来了，天已经开始放亮。七窍对珠莲说：“我们夫妇不趁着现在逃走，恐怕老妇人找来，又难免要受苦了。”
珠莲说：“东西南北都不知道往哪里走，要往哪里逃呢？”
七窍说：“逃出这荒凉的地方，打听一下路途，再回到都城去，才能够保全性命。不然的话，一定会被老妇人打死的。”
珠莲说：“既然这样，得赶紧走。”
话还没说完，突然看见一股腥风刮起，枯叶四处飞扬，四五只虎狼，竟然跑到了柳树下。
两个人吓得魂飞魄散，把身子一缩，躲进了草丛里。虎狼到了这里，好像没看到他们一样。
夫妇俩见此情形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些，心里暗想：“过不了一会儿，它们肯定会到别的地方去的。”
哪里知道虎狼懒得走动，反而绕着柳树躺卧下来。一直躺到中午时分，那老虎才离开。狼看到老虎走了，也跟在后面离开了。
夫妇俩看到这种情况，心里十分高兴。刚想要从草丛里走出来，老妇人又到了，她东张西望，就像捕老鼠的猫一样，嘴里嘟嘟囔囔，不停地骂道：“我今天要是把你们找到，发誓一定要把你们打死，免得再让我费神。”
七窍悄悄地对珠莲说：“像虎狼那样的动物刚刚离开，而像虎狼一样凶狠的人又到了，这可怎么办呢？”
珠莲说：“我和你一点都不要动，她要是找不到我们，自然就会回家去。”
没想到老妇人找得累了，低声说道：“我没力气了，暂且在这个地方休息一会儿。”于是背靠着老柳树，朝着前面坐了下来。
七窍夫妇内心十分恐惧，想走又不行，想退也不能，只好在草丛里屏住呼吸，一点都不敢稍微动一下。
老妇人坐下之后，又接着骂道：“你们夫妇如此顽固不化，等我找到你们，即便不打死你们，也一定会把你们送给别人，从此以后，绝对不要你们了。”
刚骂完，又来了一个老妇人，看到柳树下的老妇人就问道：“张老太婆你来这儿干什么呢？”
张姓老妇人说：“李老太婆你不知道，我家老头子在石缝里救了一对夫妇，他们没有地方可以去，就拜我们老两口为父母。我家老头子心地善良，去朝拜南海还没回来。没想到这两个人不听我的话，总是捣乱，我心里很不痛快。”
李姓老妇人说：“自己的儿子儿媳，是得好好教导他们。”
张姓老妇人说：“现在才知道禽兽再蠢，都容易教导，最难教导的，没有什么比得上人了。就照你说的。我要是找到他们，就把他们赶到别的地方去，绝对不会让他们再待在我家。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逃到哪里去了？”
李姓老妇人用手指着说：“你背靠着的那棵老柳树脚下的草丛深处，那不就是他们吗？”
张姓老妇人转过头去看，果然看到七窍和珠莲像狗一样趴在那里。老妇人极为生气，解下腰带，绑住两个人的手，拉回到家中，仍然把他们吊在树枝上，不停地用鞭子抽打。
七窍夫妇号啕大哭着求饶，李姓老妇人劝慰了好几次，张姓老妇人的怒气才消了一些。
夫妇俩得到释放，拜谢了张姓老妇人没有打死他们的恩德，又拜谢了李姓老妇人劝解的恩情。
拜谢完后，张姓老妇人说：“李老太婆你心地善良，让人喜欢，我把这夫妇俩送给你当儿子儿媳吧。”
李姓老妇人说：“人活在世上，难得有儿子儿媳来侍奉。世上没有儿子的人，有的祈求神灵、拜佛许愿，有的再娶小妾，无非是想求一个能传宗接代的人，来延续祖宗的祭祀。你们老两口一辈子没有子女，在这晚年的时候，忽然得到这么好的儿子儿媳，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张姓老妇人说：“我以前没有儿子儿媳的时候，常常抱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幸没有后代，别人为什么那么有福气有子女。可是听那些有子女的人说：儿子儿媳就是冤孽，倒不如没有儿子儿媳，还能落得清闲。我暗自思量，为什么我喜欢的东西，别人却厌恶；别人喜欢的东西，我却厌恶呢？都是因为以前没有儿子儿媳，所以不了解其中的情况啊。现在受了这么多气，才知道有子女还不如没有。你要是想要，我就把他们送给你。”
李姓老妇人笑着说：“你真的能舍得吗？”
张姓老妇人说：“我是真的不愿意留他们了。”
李姓老妇人说：“既然承蒙你相赠，那我就带他们回我家了。”
于是就对七窍夫妇说：“你们愿意跟我走吗？”
两个人说：“愿意。”
李姓老妇人说：“如果愿意，那就去拜谢张姓老妇人。”
夫妇俩答应了，拜谢完张姓老妇人后，就跟着李姓老妇人走了。
李姓老妇人举止文雅，不喜欢多说话。七窍夫妇在路上暗自高兴地说：“这个老妇人慈善，我们夫妇俩以后能好好过日子了。”
没走几里路，就到了李姓老妇人的家。他们极力看去，房子虽然是茅草搭建的，但比起张姓老妇人住的地方，稍微宽敞一些。
夫妇俩进屋后，拜了李姓老妇人，认她为慈祥的母亲。前几天煮小米粥、烧茶，李姓老妇人都由着他们二人，从来没有乱骂过一句。
七窍夫妇暗暗地向天祷告说：“幸好得到神明暗中保佑，能有这样一位慈母，让我们夫妇脱离苦海，走上平坦的道路。如果我们能回到都城，我一定用整只的牲畜来感谢神明。”
夫妇俩从这以后过得轻松愉快，不像在张姓老妇人家里那样不知所措。
有一天，李姓老妇人坐在堂上，把七窍夫妇叫出来，低声告诉他们说：“厨房里的柴已经没剩多少了。你们夫妇俩明天一起上山去，采些柴回来，以备以后使用。”
夫妇俩很高兴，果然在第二天一起拿着斧头去了，采了柴回来。
李姓老妇人笑着对他们说：“人这一辈子应该勤劳节俭，勤劳节俭是持家的根本。如果奢侈浪费、懒惰，一定会遭受困苦。这是必然的道理。你们夫妇既然做了我的儿子儿媳，我的话你们应当恭敬地听从。”
七窍说：“母亲的话如同金石良言，我们怎敢不遵从？”
谁能想到李姓老妇人自从吩咐完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七窍和珠莲时间一长就懈怠偷懒得厉害，李姓老妇人又把他们叫到堂中，重新教导。二人因为觉得老妇人很慈善，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还顶嘴狡辩。
李姓老妇人说：“你们夫妇是不是觉得我慈善，不像张姓老妇人那么严厉，所以不害怕我？如果我不施展点威风，你们一定不知道我的厉害。”
这天夜里，李姓老妇人突然把夫妇俩捆绑在地上，拿着刀割他们身上的肉。每割一次，夫妇俩就大声惨叫，声音像猪叫一样。
李姓老妇人嬉皮笑脸地对夫妇俩说：“我把你们的懒筋都抽掉，你们自然就能勤劳地操持家务了。”
可怜七窍夫妇遭此一割，浑身都是血痕，衣服都穿不上了。不知道李姓老妇人接下来又会怎么对待他们呢？以后自然会有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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