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蝶以手支颐，若有所思地道：“你说……有人举报说采蝶轩和郊外那百亩良田都是颜家二房的？”
“对。”颜惜玉一心想着讨好林妙蝶，自是有问必答，“我那日未去公堂，事后听父亲他们茶余饭后谈起，皆说是侥幸。”
“幸好刘成良心发现，又找到了当年的田契与房契，证明是那几家脂粉铺子诬告，否则就是欺君犯上。”
侥幸！
林妙蝶敏锐地从颜惜玉那堆话里抓到了这两个字，若真是清白无辜，何来侥幸二字，除非……这件事里本身就有猫腻。
看来，有必要回去后让父亲仔细查一查。
林妙蝶按下思绪，长睫一动，眸光落在一脸讨好的颜惜玉身上，抬手抚过她微微肿起的半边脸颊，“疼吗？”
颜惜玉以为她关心自己，连忙摇头道：“不疼。”
林妙蝶嫣然一笑，收回手道：“既然不疼，那咱们就来好好算一算刚才那笔账吧。”
“什么账？”颜惜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瞧妹妹年纪也不大，怎么如此健忘，比那七老八十的耄耋老翁还要不如。”林妙蝶嗤笑。
颜惜玉被她说得涨红了脸，又不敢顶撞，只能忍着气道：“我确实不知，还请姐姐赐教。”
“你之前说有稀罕玩艺可供取乐，我才答应见你；如今可倒好，乐子没取成，反而害我莫名其妙得罪了镇南侯世子，这笔账该如何算？”
听到这话，颜惜玉有些慌神，“姐姐不是打了我一掌吗？”
林妙蝶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掩唇好一阵娇笑，随后鄙夷地道：“莫说区区一掌，就算你把这条命赔出来，也抵不消这笔账。”
“那……那林姐姐想要怎样？”颜惜玉颤声问着，心中后悔不已，奈何事已至此，她就算把肠子悔青了也没用。
“呃……”林妙蝶打量着自己精心保养的指甲，秋阳下，丹蔻艳红如血，仿佛随时会从指尖滴下来。
“我听说你父亲收藏了一盏西汉的长信宫灯，里面还存着一些添有生犀的灯油，燃之有异香？”
颜惜玉陡然一惊，这盏宫灯是父亲无意间得到的，据说是从某位大墓里带出来的，几经流转，凑巧落到父亲手中，他视若珍宝，一直锁在柜中，不舍得拿出来，知道这件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林妙蝶绝非其中之一。
“林姐姐是怎么知道的？”她试探地问着。
林妙蝶斜斜横了她一眼，唇边泛起一抹冷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我话了？”
颜惜玉连称不敢，随即无奈地道：“林姐姐消息灵通，惜玉不敢隐瞒，是的，家中确实有这么一盏宫灯。”
听到这话，林妙蝶唇角轻扬，“那就用这盏宫灯做赔礼吧。”
果然是这个目的！
颜惜玉嘴里一阵发苦，硬着头皮道：“林姐姐若要旁的东西，惜玉一定双手奉上，唯独那盏宫灯……父亲最是宝贝，总说要留给惜玉做嫁妆……还请姐姐恕罪。”
“嫁妆？”林妙蝶美眸一转，似笑非笑地道：“这么说来，想要那长信宫灯，就必须得把你娶进我们林家？”说到这里，她忽地一拍手，似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兄长至今仍未娶妻，倒是可以与你相配。
听到这话，颜惜玉粉面通红，低头小声道：“林家乃是官宦人家，林公子又长得一表人材，惜玉……不敢高攀。”
“是吗？”林妙蝶拖长了话音，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那为何自从我兄长去你颜家古玩铺子里买了东西后，你们就在背地里打听我兄长的事情，还屡次假装巧遇；之后，更是厚着脸皮在诗会上与我结识？哪怕明知我不愿理会你，还要死乞白赖地缠上来？”
她每说一句话，颜惜玉脸庞就白上一分，待到话音落下，刚刚还红粉生春的脸颊已是变得苍白若纸，不见一丝血色。
“我……我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她心虚地低下头。
“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林妙蝶伸出一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啧啧道：“就这么一张庸脂俗粉的脸，小家小户的门楣，也妄想嫁进我们林家，呵呵，该说你天真好，还是不自量力的好？”
“林姐姐，你……你以前说林家并不是固门第的迂腐人家。”颜惜玉望着近在咫尺的林妙蝶，心底涌起巨大的慌意，仿佛有什么真相正在被揭开。
“那是逗你玩的呢，若不是这么说，你怎么会想方设法找新鲜有趣的玩艺来给我解闷呢。”
“原来吧，这呆呆蠢蠢却有一身蛮力的颜小妹我还挺喜欢的；可偏偏你事先没说清楚，招来这么大的麻烦；也就是我心善，只让你们赔一盏长信宫灯，若换了别人，只怕你全家都难有安生日子过。”
林妙蝶像逗小猫小狗一样拍着颜惜玉的脑袋，“三日之后，把长信宫灯送到绍兴府，否则后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证。”
颜惜玉呆呆地跪坐在地上，直至林妙蝶起身欲走，方才回过神来，赶紧攥住她的裙摆，激动地道：“林姐姐，这件事是我错了，你原谅我一回，就……就一回好不好？”
“够了！”林妙蝶耐心早已耗得差不多了，当即示意下人将她拉开，冷声警告，“要说的，我都说了，你若再纠缠，今日之事，就不是区区一盏宫灯能够了结的了。”
“可是……”
“够了！”
颜惜玉还不死心，想要再求几句，却被林妙蝶毫不客气地打断，语气森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别说是嫁给我兄长做正妻，哪怕是一个妾室，你都不配，唯一够资格的，也就外室这种吧，你可愿意，我倒勉强可以帮你去说说，嘻嘻！”
明明还是八月金桂飘香的季节，颜惜玉却犹如置身数九寒冬之中，冷得直打哆嗦……
原来，她在林妙蝶眼里，一直都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可供玩乐的小丑……
等颜惜玉再度回过神来，林妙蝶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她就像一块破布似的被扔在这里，几个侍女正一脸鄙夷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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