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妘好在东摩建起来的免费学校门口，听里面孩子们晨读的声音。
校门外一辆车飞驰过去，传出一声，“老公，停下来，我看见熟人了！”
黄狗摇摆尾巴，扑到下车的人身上。
中年的山嵋惊喜的叫：“好好姐！”她跑来抱住妘好。
车里露出长林的脸，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孩面孔。
山嵋忽然擦起眼泪，说：“我抑郁症治好了没多久过来，一激动就哭，你别怕。”
妘好问：“什么抑郁症？”
她牵住山嵋的手，对长林和孩子说：“你们去我的母屋住，别在外面花钱住酒店。”
长林看起来苍老许多，面容疲惫，孩子在后座打游戏，山嵋叫他小声，他也不动。
山嵋就哭起来，长林吼：“你妈说话，你没听见？”
小孩嚷起来，说这里不好玩。
妘好吓了一跳。
幸好很快就到了，现在游客不让进东摩镇，要来开店搞民宿的文艺青年和生意人都被拒绝了，在外面居住。
她带他们进自己家，山嵋青春期的儿子推开门看到几个东摩女孩，就不说话了。
妘好叫其他孩子过来跟他玩。长林对着青湖抽闷烟，愁眉不展的弓下背。
妘好觉得很有问题，他们结婚的时候她去喝过喜酒，那时候除了何世殊不高兴，其他人都很开心。
她跟嬴孤和伊仙臣打电话，叫他们来吃饭。
小姨妈妘婠抱着她一岁的孩子出来招呼，山嵋问：“这孩子是谁的？”
妘好莫名其妙，“我的。”
“你跟伊仙臣......”
“赢孜孜，我们一起长大的。”她回答，“去年我同意了，想生孩子。”
山嵋吓了一跳，“那伊仙臣还在这里？他不回京城去！”
“因为姬龙微时不时过来，他不放心。”
“他多伤心啊！”山嵋说：“姬总奇了怪了，就是盯上你！我孩子都好大了，姬龙微还没放弃？”
妘好看看手机，“你们先休息，婠婠带你们去房间，我要去农业局开个会。”
山嵋目瞪口呆，看见妘好戴上头盔，骑着辆红色小电驴出去了。
青湖山清水秀，也有网络，每家母屋外都停着车，车上贴着妘好培育出来的农产品广告。
熊峰飞舞，三色的花开在湖畔，山嵋的儿子蹲下来拍毛绒绒的胖蜂，拍摄泅湖水的黑色水牛，摘草逗牛吃。
水牛朝男孩游过去。
长林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山嵋说：“你看游客都不能随便进来，你别往地下丢。”
长林弯腰捡烟头，一个黝黑健壮的男人划船过来，对他们儿子说：“你坐不坐船？”
男孩问：“多少钱？”
水牛让开道，赢孜孜朝男孩笑：“你们是朋友，不用客气。”
赢孜孜带小孩游湖，黄狗舔山嵋沾过泪水的手，她感叹说：“大黄学长也被好好姐带回东摩了，我们在大学的时候真是单纯快乐啊。”
长林掐灭第三根烟，“没事。”他低沉的说，“咱们不干了，我再找事做，你好好休息。”
山嵋哭起来。
“房贷、车贷、学费，我们到中年裁员的年纪，难得找高薪工作了。”
长林安慰她，赢孜孜调转船头，叫他们也上船游湖。
碧水幽幽，山嵋躺在水上打起盹，听到妘好小电驴的声音回来。
这次是伊仙臣骑车，妘好坐在后面。
妘好说：“新果园开了，崔心夷要的原材料一季后就能给她，给姜家承包。”
伊仙臣说：“把她发的合同给我。”
赢孜孜停下船，和伊仙臣遥遥对视。
长林说：“学长。”
伊仙臣友善的招呼，“进屋吃饭，最近怎么样？”
山嵋跟妘好有说不完的话，说到激动的地方就泪失禁，妘好拍她的背。
伊仙臣对着她的孩子出神。
山嵋讲起她的事来，“好好姐，我本来毕业就到朝阳的游戏公司，没想到一千人的公司只有两三个女的，那个老总殷炽简直恶臭，天天说些长着清朝鞭子的奇葩言论、搞忠诚度服从测试，公司就是公司，非要搞得像梁山聚义堂，什么发消息让员工自愿降薪，然后把资源降薪的员工工资提升十万；出什么奇葩题目叫大家选：比如直属上级突然给了一个黑色包裹送到一个地方，问你怎么做，是拒绝、先报给他、还是什么都不问就送去......这是什么青帮红帮？他殷炽是要杀皇帝篡位的太子，准备养只认他令箭的死士了怎么着？大家怎么不上班打卡先拜关二哥？”
伊仙臣听得嗤笑了，被水呛住。
“我没想到朝阳游戏公司这个环境！怪不得出那些我看了就生气的女角色爱情剧情。那个殷炽根本就瞧不起女人，‘朝阳首父’你知道吗？”
伊仙臣说：“我听说过这个案子，朝阳游戏的殷炽以‘捐精’的名义找年轻健康的女性生一百个孩子，用‘借款’的名义给女性转钱，如果是借款的名义，他可以收回，那么那些同意生孩子的女性就要听从他的要求并且保密，才能获得‘借款’，而‘捐精’生子按国外的法律不用承担父亲的扶养责任。”
妘好恶心。
“真是肮脏恶劣的人！”
伊仙臣说：“殷炽确实做过法律咨询，他做出‘捐精’不用负担父亲的养育责任，这是外国的法律，我们不会这么判定，殷炽说过他要一百个儿子是为了斗争出最优秀的儿子当继承人，既然是这个目的，那么因为是‘捐精’和给不同女性‘借款’而无父亲养育义务和抚养责任的说法就不成立。”
妘好厌恶，“那些孩子没有被当作人来看，这个男人自私、恶劣、变态，怎么可能养得出优秀健康的孩子？”
“没错，几千年封建后宫生一堆儿子养蛊王那一套，在这个直男繁殖癌身上玩成了浓缩版！”山嵋捏着鼻子骂，“这种恶臭男上级的公司太窒息了，而且他也到处打压我，我在朝阳游戏干得受不了了，就提出转部门，朝阳把我转去了外卖平台.......”
长林说：“大家加班的时间多，外卖平台也一直很火，山嵋的工资更高了。”
他顿了顿，“何世殊给她转的。”
山嵋握住妘好的手，低下头。
伊仙臣说：“姬师哥确实看重你们。”
他当然看重谷神的耳目和坐骑。
姬龙微看到山嵋和长林这对小镇做题家，在他的金融工厂里当高级技工，嘴里聊的是房贷、基金股票和学校以及规划孩子以后出国，和其他高薪技术人员一样，他们焦虑不停歇，变得世故而麻木，庸碌泯然于众人。
姬龙微知道他污然蒙蔽了谷神的耳目。
甚至到大批裁掉三十五岁的员工时，他特意对何世殊和人事说，不能裁掉山嵋和长林。
但是山嵋猝然辞职，她忽然间向外面看了一眼算法下的世界，崩溃了。
姬龙微火了，“何世殊，你去留下她！什么抑郁症？给她找医生，调她去清闲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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