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为求一见十万两
明德七年三月二十二
午时
天启青衣坊
一身青衣书生意，一本万卷儒家人。
说的是青衣坊，道的是读书人。
这里是天启的智者之坊，亦是读书人的圣地之坊。
风景雅致，青山绿水，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这里，只有读书人，亦只卖书。
在这片读书人聚集的地方，有一个占地极广的书院，曾经的稷下学宫如今的学堂。
书院的一个及其雅致的别院。
一名双眼蒙着白色纱巾的少年正躬身等待着。
他的旁边，一名青衣男子随行而侍。
男子谦恭有礼，有儒者之风，但其穿着简洁，显然不是富贵之人。
“先生，墨先生到了吗？”
男子朝着门口看了一眼，摇头。
“并没有，离请柬上的时间，还有半柱香。”
少年略微有些紧张，亦有些局促。
“先生，我这个样子，是否有些失礼？墨先生是否会觉得我轻视与他？”
男子见其一脸诚恳，露出平常少有的紧张，叹了一口气。
“二皇子，我有一事不明。”
“先生请讲”
“我不明白，为何我们要三番两次的去请他？就算他武功天下第一，难道还能决定谁坐上那个位置吗？”
少年微微一笑，笑容很阳光，就像他的人一样，即使失去了光明，他依旧要做一个君子。
“先生，您不在江湖，不了解亦属正常。如今，墨先生武功的确算得上北离的天下第一了。”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他一人难道还能决定朝堂的归属吗？”
少年笑而不答，而是说道。
“其实，能请到墨先生，我也很意外。我本以为他不会来，没想到墨先生竟然接受了我的请柬。果然瑾玉老师说的对，君子不谋，亦不拒，乃度也。”
“二皇子，你为了他的事情，忙前忙后，又是百晓堂买消息，又是送珍贵的字画与珠宝，他都拒绝了，为什么最后送十万两他反而接受了呢？”
少年笑道。
“这是瑾玉老师告诉我的。既然只是想认识，那就正常的送礼就可以了！”
男子微微一愣，随后无语道。
“十万两，就求一面？”
“一面！”
“这一面，够一个十口之家过十辈子还不止！”
少年摇头叹道。
“先生，不能这么算，礼轻情意重。这一面，胜过千万两。”
说到这里，少年露出向往的表情。
“况且，我真的很想认识他，他的江湖故事，我一直都在听。”
男子看着少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他本应是惊才艳艳的皇子，却因为一碗水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
“二皇子，我还是不明白，您是皇子，需要这样吗？”
“先生，瑾玉师傅当时送给我一句话，我将它送给你。”
“什么话？”
“某些人不能决定上面坐着谁，但他可以决定上面坐的不是谁！”
男子闻言大惊，呆滞在当场，随后深深鞠躬。
“二皇子，凌邵翰受教了！”
少年微微躬身，吩咐道。
“先生，墨先生快要来了，我身有不便，麻烦您替我在门口恭迎一下他！”
“好，翰荣幸之至。”
与此同时。
墨千殇也从雷府走到了别院门口。
他悠哉悠哉的走出雷府大门的那一刻，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无数的暗探开始传递消息，天启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姬若风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沉默，随后微微一笑。
“也好，这样至少断了某些人的念头。不过这小子这次估计要大赚一笔了”
琅琊王府
琅琊王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后哄然大笑。
“师弟，十万两就是你的底价？果然还是太嫩了！来人，给我备上二十万两！”
皇宫的某个角落。
一个凄凉的男子与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
少年一脸不屑，弯弓射靶。口中满不在乎的说道。
“师傅，他动了，你说我要不要也请他？说实话，我有点讨厌他！他太多管闲事了！”
男子沉默不语，只是看了那西边的别院，叹了一口气。
“你必须请，因为你刚刚的这句话，所以你要多加三十万！你给他送五十万吧！”
少年本要弯弓，结果吓了一跳，瞬间把弓丢到地上，
“为什么？不要，我可没有这么多钱！”
男子冷声道。
“为什么？因为你既然讨厌他，那他自然也会讨厌你！他若是讨厌你，你这辈子就没机会坐到那个椅子上了！至于钱，我师傅不是刚刚给了你五十万吗？”
少年愣了一下，一脸郁闷。
“那五十万我，我......唉，他真有这么厉害吗？”
“嗯，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他的年龄。别忘记了，他不仅仅是天才，还很年轻。他只比你大了不到十岁！”
少年瞬间领悟，头疼不已，随后露出愁容，嘀咕道。
“要不，我到时候装一下，可以省三十万呢！”
男子摇头，看着少年叹道。
“没用的，讨厌就是讨厌！你再装也没用。放心，他看在这三十万的份上，不会为难你。”
别院门口。
墨千殇到来的时候，一名青衣男子躬身迎候，上前。
“墨先生，在下凌邵翰，奉二皇子之命，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墨千殇疑惑道。
“你认识我？”
凌邵翰笑道。
“不认识，但能进来的必定是墨先生！其他人没有这个胆子。”
墨千殇笑了，他对这个萧崇更有兴趣了，因为手下有如此能人，其必有不凡之处。
“请前方带路！”
“墨先生请”
院内。
少年已然躬身恭候着，他的姿势很标准，挑不出任何一个毛病，
就像他说的，他是一名君子，君子以诚，岂可言而无信。
“墨先生”
外加一个躬身。
这就是他的礼仪。
一句先生是尊称，一个躬身是谦卑。
他是二皇子，但他却没有以二皇子的姿态来面对他，而是以一名晚辈，一名求问者的姿态来面对。
所以，墨千殇的第一眼是眼前一亮，他觉得，少年，很不错。
至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不讨厌他。
墨千殇同样躬身，笑道。
“二皇子请起”
“墨先生，我已略备薄酒，请不要拒绝！”
“好”
墨千殇微微一笑，他对着少年很满意。
他就像传闻的一样，是一个君子，虽然他瞎了眼睛，但这似乎并未让他屈服，反而让他更坚强，而这种坚强，让墨千殇很欣赏。
“请墨先生先坐！”
墨千殇微微一愣，随即悠然上前，坐在案几对面。
案几上，摆着一壶酒，两个小酒杯，三道菜。
凌邵翰扶助萧崇，帮助其跪坐在案几前，方才朝着两人躬身。
“在下先告退了。”
萧崇微微点头，
“麻烦先生了。”
“不必多礼。”
离开此地，留下两人。
墨千殇看着凌邵翰离去的背影，微微感慨，
“他很关心你？”
“凌先生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我请他帮我，所以他来帮我。”
墨千殇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萧崇说的这么直白，但直白，真的令人很舒服。
萧崇伸出手，触碰到案几，在案几上缓缓向前摸，直到摸到酒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刚要拿起倒酒，却见墨千殇直接抓起酒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
萧崇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道。
“一个瞎子竟然想倒酒，让墨先生笑话了！”
墨千殇拿起酒杯轻轻一摇，使酒味更加醇厚，轻叹。
“不，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你只是想做一个正常人而已，这，并没有错。”
萧崇笑了一下，伸手，对面递过来一个酒杯，接住，饮了一口。
“咳咳”，
一声咳嗽，萧崇的脸上微微发红。
墨千殇疑惑道。
“你不会喝酒？”
萧崇点头，不好意思道。
“这是第一次喝。”
“那你为什么还要喝？”
“因为先生是我请来的客人，我很高兴。”
墨千殇沉默片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入喉，不辛辣，清香味浓，有丝竹之韵味隐隐而来，亦有一丝陈酒的醇厚味美，端的又是一种好酒。
“这酒，有名堂吗？”
“这酒叫丝竹弦，闻管弦而知雅意，闻丝竹而知音律，是皇宫中的御酒。这一壶是宫中十年陈酿，我恳求父皇赐给我专门送给先生品尝的。”
墨千殇再次给两人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笑道。
“你有心了！”
萧崇得到墨千殇的称赞，亦微微高兴。
“先生，您可以试试这几道菜。都是宫中佳品。”
“好”
接着沉默无言，唯有饮食的声音，不时夹杂着酒杯的碰撞。
食不言，这亦是君子。
酒足饭饱，墨千殇也知道要进入主题了。
笑道。
“你连续三次请我来，又是御酒，又是御膳，如今酒足饭饱，有什么想说的吗？”
萧崇摇头，
“崇，仅仅想认识一下先生而已。”
“哦，果真的如此？那你说说看，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先生是一个趣人”
“趣人？”
“天地逍遥，我心依旧，少年无悔，快意恩仇。先生的故事，我都听说过。无论是当年守登天阁，亦或是后来闯无双城的豪情，又或者去北疆找回叶鼎之的少年无悔，我都可以感觉出先生是一个很坦荡而又很简单的人。”
墨千殇愣了一下，摇头感慨。
“趣人？有点意思。你花十万两邀请我，就不想让我支持你吗？”
萧崇摇头，依旧淡然。
“若是十万两就能获得先生的支持，那我想这是对先生的侮辱。所以，我真的只想认识一下先生。”
墨千殇见其态度真诚，心知其乃真心话，但不回答，不代表不想，所以他要君子欺之以方。
“说实话，你真的不想吗？”
萧崇愣了一下，沉默片刻，点头。
“曾经想，成为一代明君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墨千殇注意到他话语中的用词。
“你说曾经想，那现在呢？”
“现在不想。因为北离不需要一个瞎子当皇帝，所以我已死了这条心。
况且六弟楚河很聪明，他有琅琊王叔的支持，父皇也很宠爱他，所以如果不出意外，他会登上那个位置。
既然没希望，我更希望能投身这江湖中，做一名逐风掠影的剑客！”
“但你今天的行为，却会打破这个平衡。”
萧崇楞了一下，笑道。
“我相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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