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和公关经理梁小萍对饮鬼混的郑家雄，突然接到市公安局一个内线打来的电话，他又气又急，扔下话筒，砸了茶杯，一脚把梁小萍踹出去，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午夜十二点整，郑家雄来到香园宾馆总经理值班时住的房间门口，轻轻地叩了三下。
“进来吧！”宾馆总经理何昌海在屋里答应了一声。
郑家雄扭开房门走入内，只见何昌海卷起了衬衫袖子，
紧张而又疲倦地坐在桌前，他的当面放着几张纸，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电热咖啡壶，正在那里冒着热气，不断地散发出咖啡的香味，两只杯子，一罐淡奶和一袋白糖。一看，便知道他正在等着客人的到来。四周的窗子都关着，屋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坐呀！”何昌海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着，扔给郑家雄一支香烟，自己也叼上一支。
郑家雄接过烟叼着，啪地揿着打火机，先给何昌海点着，然后才点燃自己的。
难得的殷勤！他自己也是这么的认为。在他的这一辈子中，他只佩服过两个人，一个是他那已经死去的岳父，一个就是眼前的何昌海了。两个人都是有本事的人，都是他的事业成功的靠山。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佩服何昌海胜过他的“老泰山”。
“何总，你找我有事。”他坐到沙发上，边调着咖啡边问。
何昌海猛吸几口香烟，连着咳嗽几声，点了点头，饮了一口郑家雄送过来的热咖啡说道：“你知道吗？市政府已经正式下文，要对全市的十八家桑拿按摩企业进行整顿，我想，我们的雄记一定是首当其冲的。”
“不会吧？”郑家雄也抿了一口咖啡，“以前不是也整顿过几次吗？可哪一次也没有把我们雄记当重点，前两次我们还受表扬呢！”
这可不是吹牛的话。但是，郑家雄心里也很明白，以前的几次检查整顿，他的雄记按摩中心是搞了小动作的，前面的两次甚至就没让调查组进了按摩中心。他们未到门口，就被何昌海堵住了，连请带劝地让进了香园宾馆的“总统套房”，供着进口水果、香烟听汇报，中午又是美酒佳肴，把一个个灌得酩酊大醉，于是何昌海的汇报稿“关键在于管理”和“在合资企业中充分发挥外商管理人员的作用”，便成了先进经验，被转发全市。以后的几次，他们也是事先有准备、有布置，等到上门检查，轻易地便对付了过去。难道这一次就闯不过关了？他知道何昌海半夜找他来决不是小题大作，而一定是局势确实严峻，但他依然相信何昌海的应变能力，于是，他又试探了一句：“您是不是还听到什么风声了？”
何昌海从罗圈椅上站起来，低着头转了两圈，坐到郑家雄身边的沙发上。他信手检起调搅咖啡的银匙，轻轻地在玻璃茶几上敲着：“我只是凭感觉…你知道吗？最近中央强调要加强思想政治工作！改革开放要进行整顿治理，打开门窗不能让苍蝇也飞进来，这个时侯市政府提出要检查整顿各家按摩室，你说来头还能小吗？再说，这次检查是市公安局牵头的，这与工商、税务、文化、卫生部门挂头有根本上的区别。你琢磨一下，从社会治安这个角度、你那个雄记的问题还会少吗？别看我从来没进过你那个地方，可我也不是聋子呀！”
“当然…”郑家雄频频地点着头。他佩服何昌海之处，其中有一条，就是他从来不踏进按摩中心半步。他的人上至副总经理，董事长，下至每一个男性侍应生，哪一个不桑拿浴成瘾，按摩入迷，就是一个何昌海例外。他不近女色、不迷金钱。宾馆、公司、车队，他所管的部门，漂亮的女性上百成千，可他自始至今，都保特着单纯的工作关系，企业里有承包夺标的，要求调动工作的，讨好领导的，送礼递红包、贿赂黑钱，只要他愿意接收，至少每月他得成千上万元，可他从来拒之门外。郑家雄去年春节，就曾经给他一万元的红包，可他分文未留，还把郑家雄臭骂了一顿。郑家雄常常感到他不好理解。人活着不为饯，不为色，还有什么意思？他怎么也不会明白，世界上除了金饯和女色之外，还会有许多的东西，比如那个“名”字。何昌海是一个追“名”狂。他信奉“雁过留声，人死留名”的古圳，特别是事业有成之后，他把“名”字就看得更重了。这一切不重廉耻的郑家雄，当然不会理解。他越觉得不好理解，越佩服着何昌海。他注视着何昌海，近乎请教般地问：“那，您看怎么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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