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这么大惊小怪干嘛？！现在卖狗肉的都这么干，一来，是怕那些爱狗人士来闹，二来嘛，狗肉又叫’香肉’，那话怎么说来着，‘酥香味美天下知，最是狗肉解人馋’啊，他招牌上写着‘酥羊记’可不就是家狗肉馆吗！”
听完兰老爷子的解释，这一刻挂“羊头卖狗肉”一词，在我脑中具象化。
“合着您早看出这是一家狗肉馆，怎么不告我一声呢！”我撇了撇嘴，略带埋怨。
夹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狗肉吹了吹，兰老爷子以手代筷啃滋咂有声，表情享受。
“告你这干嘛？正所谓‘闻得狗肉香，神仙也跳墙’，再说了，狗肉不是肉吗？！济颠佛爷他还吃呢，你怕啥，照吃不误！”
望着面前散发着香气的狗肉，我心里感到一阵不适，脑海中也不自觉闪过五红犬“胭脂”还有五黑犬的模样。
其实打小，我就有过想要养狗作伴的念头。
那时我总偷拿家里的火腿肠还有馒头，跑到外面去喂狗。
大多是附近的流浪狗，靠投喂过活，每当有人丢吃的，它们总会兴奋地把前爪高高抬起，摇着尾巴，吐着舌头，以示期待。
每当看见它们这样，我就想养条属于我自己的狗，训练它，让它成为我的朋友。
可最终，家人因嫌脏，嫌麻烦，说会耽误我学习，拒绝了，所以我只能将这念头搁置，深埋在心里。
想到这，儿时的一幕幕涌上心头，胃里也一阵翻涌。
为了不影响兰老爷子，我赶紧借着捡刚才掉落筷子的间隙，弯腰在桌子下面捂着嘴调整了一下。
再起身时，兰老爷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咽下嘴中的肉，眼睛一眯，手肘撑在桌子上靠近我问道。
“易玄娃娃，你和老夫说实话，你是不是交女娃娃了？”
“啊？”兰老爷子的话让我心下一惊，随即吞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道：“您老~为什么这么问啊？”
“呵呵，你可别瞒老夫，这次见你啊，老夫发现你眼窝发黑，小脸煞白，两颊凹陷，一看就是纵欲过度，失了真火‘朘精’。”
将大葱掰开一半再次递过来，兰老爷子朝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压低声音道。
“一根葱，立一冬，大补的！”
闻言，我感到耳廓一阵发烫，随即心虚的低下头去，强辩道。
“我，我这是没吃饭，饿的，不是那啥~”
“哼，跟老夫还装，老夫多大年纪了，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
不屑的瞥了我一眼，兰老爷子从锅里又夹出一块狗肉，就着蒜瓣边嚼边说道：“狗肉吃了发热，是强身之物，没事先告你，也是想让你娃娃补补身子！”
“俗话说得好，‘葱养鸡鸡蒜养蛋，后生吃了心里乱’，易玄娃娃你啊，现在有女娃娃了，可以多吃点，老夫我嘛，老了，不敢多吃，吃多了上火，夜里该不自在喽~！”
咧嘴一笑，兰老爷子将桌上剥好的生蒜又往我这面推了推，示意我也试试。
摆了摆手，我将葱蒜再次推回，“还是您吃吧，我就算了！”
见我不吃，兰老爷子也没再劝。
就在我翘首等待着那碗素面之际，外面天色大变，一阵突如其来的阵雨伴随着几声“卦嗑”从门外传来。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算姻缘、测八字、看风水、知祸福，趋吉避凶保平安，摸骨观相道迷津，不灵不要钱，不灵不要钱！”
“走走走，哪来的瞎子，在这乱喊什么！”一名站在门边迎客的服务员，挥手驱赶着瞎眼老人。
“行行好，老汉我行至此处，饿得受不了咯，不巧，身上又冇带钱，不知可否弄碗面，让我填填肚子呦。”
“冇带钱吃什么面，你当我家面是大风刮来的！去去去，到一边吆喝去！”
再次推搡着驱赶，眼见此情景，我心中不禁一紧，连忙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跑了出去。
“别赶这位老先生，他的面我请了！”
与服务员对视一眼，我上前搀扶住那位瞎眼老人：“老先生，外面下着雨，您跟我进去吃碗面吧！”
闻听我的话，瞎眼老人似乎有些惊讶，他抬起头，用已经空洞的眼神望向我，嘴唇颤抖的说道。
“哎呦，好心人呐，老汉我自打出家门，这都吆喝了一上午了，愣是连碗面钱也没挣哈，感谢你后生仔，感谢你啊！”
抬手作揖，弯曲的木质拐杖轻杵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没关系的，您别这么客气，来，我扶您进去坐！”
又点了一碗素面，环顾了一周，我扶着瞎眼老人往我们那桌走去。
由于店里生意实在火爆，早已没了空桌，就在我琢磨着自己没跟兰老爷子商量，就擅自带人回来同桌吃饭，会引起其不悦时，远远看见我的兰老爷子，却是主动用脚勾出个凳子，表示了其态度。
搀扶着瞎眼老人坐下，我刚想开口解释，兰老爷子却对我摆了摆手，并十分随和的将狗肉锅子往过推了推，脸上不见一丝别扭，嫌弃之意。
闻到香味的瞎眼老人，顿时喜上眉梢，他使劲的抽了抽鼻子，吞咽着口水说道。
“这家店的狗胾可真香啊，老汉我都馋好久了，无奈，这口袋里实在是太羞涩了，没子儿买啊！”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瞎眼老人继续吞咽着口水，显然是被这狗肉的香味给勾引得馋虫大动。
“老先生，不用客气，您尽管吃吧！”话说到这，我自然明白其意思，拆开一副新的碗筷，夹了几块狗肉在碟子上，将筷子递到他手里。
感激地点了点头，瞎眼老人接过筷子便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满嘴流油。
待到后来，他似是有些觉得不过瘾，竟放弃筷子徒手抓起来啃，吃相越发豪放。
“这狗胾吃着就是香哦，我年轻还没瞎的辰光，顶喜欢吃的就是这狗胾！不过那时候家里穷，买不起调料，好不容易弄条野狗，也只能讨点粗盐来抹在高头，烤着吃，味道比这差远嘞，不过那也算是我吃过顶好的味咯！”
瞎眼老人一边卖力啃食着狗肉，一边回忆诉说着往事。
据他所说，他这辈子之所以会变瞎，其主要原因就是年轻的时候口无遮拦，不懂得“说七藏三”，前半生道破天机太多，后半生所以老天爷要惩罚于他，让他失去光明，目不能视。
或许是说的兴起，勾动了食欲，瞎眼老人出手速度频频，锅里的狗肉很快就见了底。
末了，当肉被吃完，锅底剩下的油汤也没有浪费，全让其一股脑浇在了那碗素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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