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圈红红的，是不是刚刚哭过。”
听到碧翠丝咕咕哝哝的声音，艾薇先是一愣，随后才将望向人群的目光转移了回来。
两人一猫沿着集市里的小路走了一段距离，最后在一家卖酒的小摊前暂时安顿了下来。
艾薇要了两碗桂花酒酿汤圆，还特意去对面的摊位买了一碗香气扑鼻的羊奶。
“喵呜——喵呜呜呜——”
短促又黏糊的猫叫率先吸引了艾薇的视线，她向木桌的右边看去，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
小黑猫卷着尾巴坐在盆盆奶前，整张脸都闷进了飘香的羊奶里，它奋力舔着碗底的残留，两只耳朵一致冲向了脑袋后方。
“是不是那个又瘦又柴的坏小子惹你生气了？”
见艾薇不理自己，碧翠丝提高了声调。
她嘴里的烤鸡皮还没嚼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不知塞了多少食物。
耳边的声音嘈杂，再加上那口浓重的口音，艾薇听得实在有些费劲。
“要不你吃完再说？”
艾薇贴心地给了个意见，可碧翠丝却一边大嚼着剩余的烤肉一边摇了摇头。
“我要去找贝尔！”
“你不许去。”
“嗯？”
艾薇扬起嘴角，指了指她左手拿着的一把烤鸡肉串，又指了指她右手捧着的十根冰糖葫芦。
“啊？”碧翠丝咽下嘴里的肉，疑惑道。
艾薇笑而不语，手指继而指向了方桌上摆放的桂花酒酿汤圆、红糖糯米滋粑、脆皮大肘子、炭烤大生蚝、麻辣小龙虾、红豆芋圆冰、卤香鸭脚掌、烟囱冰淇凌和一整扎黄油啤酒……
“一共500英镑，吃不完的每克格外收取10英镑费用，你家小猫喝的这罐羊奶算我赠送，再给你打个折……”
艾薇浅浅笑着，眼缝里漏出的黑色眼瞳尤其奸诈。
“一共收你700英镑，现金还是记账？”
“啧！”
“哐当——”
话音未落，碧翠丝快速摘下手上的一颗钻石，眼也不眨地重重扔在了艾薇桌前。
那是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钻戒，里里外外都镶满了足克的钻石。
店铺前的烛火透过中间那颗璀璨的大钻，整个店面即刻焕然了一斑刺目的光彩。
艾薇高高举了起来，黑瞳里闪烁着无数个细长的十字光芒，那是钻石边缘的亮光，每一寸都是独一无二的美丽。
“这是你的订婚戒指吧。”艾薇摇了摇头，将钻戒小心推了回去，“太贵重了，我找不开。”
“不用找，反正在我这里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碧翠丝沉重地说道，她不情愿地捏住戒指，再次向艾薇丢了过去。
价值连城的钻戒在木桌上滚了几圈，最后被黑猫一爪子拍下了方桌。
钻戒掉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没有一个人关心它的存在，满身的钻石就这样转眼丧失了所有耀眼夺目的光环。
“我要去告诉贝尔·克鲁兹，婚礼取消了，她不用来参加了……”
碧翠丝用手背托住自己的脸颊，百无聊赖地搅着碗里的汤圆。
“婚礼？”艾薇歪了歪头。
“雷克斯男爵和我的婚礼，本该在下个礼拜举行。”
“我被boss安排和他结婚，原本是为了引出那个背叛了整个地狱的恶魔……”
“贾斯伯？”
“没错。”碧翠丝转头看向了艾薇。
“人越聚集的地方，灵魂就越多，想要灵魂的妖魔鬼怪也就更多。”
“地狱、天堂、冥界、幽溟，听说还有海里的东西……”
“那场婚礼本该是世纪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宴会，站在草地上的人类将会多到数不清，底下埋伏的恶灵士兵会比墨西哥的居民还要更多……”
“我央求了好久，到时候，boss会给我当证婚人，那个黄毛会给我当送戒指的花童……”
“怀特教授会挽着我的手臂走过红毯，比那枚订婚戒指还要璀璨一百倍的婚戒会戴在我的手指上……”
“你相信吗？每个夜晚我都会彩排一遍婚礼仪式，尤其是那段甜蜜的拥吻……”
“我要让贝儿·克鲁兹全程站在我的身边，像条哈巴狗一样跟在我的后面！”
“我要让她穿上一条巴黎定制的裙子，和我的婚纱配套却永远被我的美丽掩盖，我要让她羡慕嫉妒恨到发疯！甚至希望……”
碧翠丝的古铜色皮肤晕上了一层粉色，她激动到浑身发颤，双肩和睫毛止不住地抖动。
“甚至希望她能在婚礼进行时就抢走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她离不开我，说她要向我认错……”
“她要在我面前跪下，双膝下跪，上身更是要趴在我的脚边，她哭啊、喊啊、叫啊……全只是为了祈求我原谅的亲吻！”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我都不敢想象……”
碧翠丝的五官陡然睁大，模样活像疯狂的沼泽女巫。
“一切将会有多美好！”
“然后呢？”
艾薇轻易打断了她的魔怔，无助又悲伤的神情顿时替换了她蓦然缩小的瞳孔。
“然后……”
“那只本来要落入陷阱的恶魔突然出现在了boss面前，贾斯伯受了重创，再没出现在人间……”
“计划撤掉了、婚礼取消了、我回到组织了，那个总是羞羞答答的卷发男孩……”
碧翠丝仰望着天上的繁星，泪水在眼眶里波动旋转。
“他漂在了府邸前的水池里，淹死了……可是前一天，我们还在相拥而眠，还在深入亲吻，还在讨论是否要向皇室递交几份婚礼请柬……”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猫的叫声突然响起，将两人的神智都唤了回来。
它的小脑袋溅上了点点的白色羊奶，似是感知到了碧翠丝难过的情绪，它竖直着尾巴，朝自己的主人小步跑去。
“干什么？”
碧翠丝红着眼眶，躲过了黑猫主动的蹭头，眼神不算平静也不算冷漠。
“喵嗷嗷嗷嗷嗷——”
好心落了空的黑猫立刻夹着嗓子朝艾薇跑了过去，它皱着眉头，身后的尾巴甩来甩去，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哈哈哈……”
“好乖好乖……”
艾薇一边摸着黑猫身上的毛发一边轻轻擦去蹭在它脸上的羊奶，一时不知道先该安慰谁。
两人沉默了许久，久到碧翠丝面前的食物全部放了凉。
“我好久之前就和boss提过，我不喜欢那个结婚对象，但我喜欢那场精心准备的婚礼……”
涌动的喧闹中，碧翠丝嘶哑的声音并不能听得清楚。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眸色暗沉。
艾薇并未回复，只默默捡起躺在凳子底下的那枚钻戒，悄悄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走吧，我们还没有逛完。”
艾薇站起身，将黑猫慢慢放进了碧翠丝的怀中。
“你要找贝尔女士，我要找约书亚，看来我们还要再继续进行一段旅程。”
艾薇轻声说道，她拉起碧翠丝，环着她的细腰抱了抱，算是一个小小的安慰。
怀里的黑猫睡得沉稳，呼吸和碧翠丝一样平缓，她盯着艾薇的眼眸，宝石一样的眼眸里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好。”
半晌，碧翠丝简单回应了她。
总算得到回复的艾薇呼了口气，安抚好两个伙伴后，她保持着微笑，转身去了老板的柜台。
“结账吧。”
“好嘞！中国人一碗10钱，洋人一碗10磅！给您打个折，收您10磅好啦！”
“这价钱差别也太大了些……”艾薇笑着眯起了眼睛。
“哈哈哈！毕竟是您特意指定的人嘛！”
“嘘！小点声……”艾薇的脸色陡然一沉，“她去过中国，听得懂。”
“诶……得嘞！”
老板谄媚的表情不变，声音却骤然小了许多。
艾薇侧头瞄了瞄碧翠丝风情妙绝的背影，语调冷峻。
“加强戒备，给我继续盯着她。”
“好的，主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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