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凡盘膝而坐,将心神彻底放空,任由意识沉入道海。刹那间,宇宙虚空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竟在他的道海中缓缓铺展,一点点变得辽阔无垠。
最先在道海中清晰浮现的,是破天位面的全貌。
从缥缈的仙界到威严的神界,再到下方星罗棋布的凡间三千界,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气息都清晰可辨。
紧接着,另一重破天位面也次第展开,同样自仙界绵延至凡界,人间的三千疾苦、众生的贪嗔痴念,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感知,纤毫毕现。
他的道念化作一道无形之光,悄无声息地渗入每个生灵的意识深处,细细感受着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稚子的啼哭、老者的叹息,战士的怒吼、僧侣的禅语,皆在他的道念中流转,仿佛他自己便是这世间万物,亲历着一切生灭沉浮。
时间的概念在此刻消失,空间的界限也不复存在,他甚至忘记了自身的存在,彻底融入这片包罗万象的意识洪流之中。
不知经历了多少轮回的更迭,道念深处忽然映出一幅画面:牛背上躺着一个少年,眉眼间正是年少时的自己,那般无忧无虑,带着未经世事的澄澈。
心念愈发空明,仿佛灵魂与意识正缓缓脱离肉身,飘向未知的远方。
意识尽头,一片阴暗之地悄然展开,这里虽昏暗无光,却有山有水,生灵隐现,竟是传说中的地府。
地府之中,无数阴魂按部就班地流转,竟无一人察觉到这缕外来意识的闯入。唯有奈何桥头,孟婆手中搅动汤药的勺子蓦地一顿。
她抬起头,望着虚空之中那道无形的意识,轻轻叹息:“老身掌管轮回秩序与道则,虽为执行者,却也守着铁律——无论是谁到了此地,都须遵规则、守秩序,在道则之下完成轮回更迭。”
“你要的答案,老身这里没有。但老身可以给你一个起点。”
说罢,孟婆对着奈何桥彼岸轻轻一挥,一缕精纯的道则便注入身旁的一团清风之中。
楚一凡的意识受此牵引,开始缓缓收拢。从幽暗的地府升至喧嚣的凡界,再攀至神圣的神界,最终脱离仙界,融入位面时空的洪流。
此刻,宇宙中的每一颗繁星,都仿佛浸透了他的意识。他不做思考,只是静静“看”着——看繁星从虚无中诞生,从荒芜走向繁盛,又从繁盛归于枯败,最终在寂灭中湮灭无踪。
物质的本源与轮回的真相,在此刻展露无遗。
当他的意识还想继续深入宇宙虚空的更深处时,一股无形的限制力量骤然出现。他没有抗拒,顺着这股力量,缓缓沉入一个巨大的灰色旋涡之中……
另一边的战场,早已是惨不忍睹。
剑无痕的左臂已然消失,伤口处血肉模糊;巫不咒本就残缺的身体,此刻又少了一半,仅剩的四分之一身躯上布满了裂痕;莫思雨用于结印的双手早已不见,只剩下血淋淋的断腕,鲜血仍在汩汩涌出,染红了身前的虚空。
忌无酒的状况同样糟糕,浑身皮开肉绽,原本纵横交错的裂纹此刻更深更宽,气息紊乱得如同风中残烛,稍有不慎,肉身便可能彻底爆开。但他眼中的疯狂与杀意,却比之前更盛。
“你们……彻底惹怒我了。”忌无酒的声音嘶哑而冰冷,“你们承受不起我发怒的代价!”
说罢,他猛地抬手,竟是要抓向一旁毫无反抗之力的逍遥。剑无痕见状,剑指一扬,冷声喝道:“休想得逞!同归于尽,便是你最后的出路!”
忌无酒咬牙切齿:“你拦不住我!”
话音未落,他探手伸入虚空,竟抓出一道陌生的人影。此人面色苍白如纸,浑身散发着死气,众人虽不认识,却也猜到——这必是忌无酒在无数轮回中备好的“替代品”。
果不其然,忌无酒忽然凶性毕露,张开嘴巴对着那人影猛地一吸。那道人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爆成一团血雾,被他一口吸入腹中。
这般择人而噬的手段,已然脱离了人的范畴,恐怖得令人头皮发麻。
吸食了这人影后,忌无酒身上的龟裂处竟奇迹般地愈合了少许。
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挥手间,又有百余人影凭空出现,刚一现身便纷纷爆开,化作浓烈的血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忌无酒张开嘴巴,将所有血雾尽数吸入腹中,身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气息也随之攀升。
剑无痕挥剑便要阻止,忌无酒却猛地抬手一挥。身后的祭台轰然崩溃,无数魂灵如失控的潮水般涌出,在他的操控下凝聚成一条狰狞的灰色巨龙。
巨龙张开血盆大口,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剑无痕三人猛扑而去。
剑无痕脸色剧变,急忙将莫思雨护在身后,同时对着巫不咒吼道:“快退!”
灰色巨龙过境,如同山崩地裂,所过之处,空间层层崩塌,连带着无形的恐惧都在疯狂蔓延。
而忌无酒则闭上双眼,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浑身灰黑色的气息暴涨,彻底掩盖了原本的红光,显得愈发诡异可怖。
巨龙追上极速倒退的三人,猛地盘旋起来,将他们死死围困在中央。周围崩溃的空间散发出的,是足以湮灭一切的毁灭气息。
剑无痕紧握着剑柄,冷汗已浸湿了后背,他猛地举剑,怒喝一声:“祖巫天罚!”
莫思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竟狠狠一口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一口精血喷在身前的法杖上。
她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传来,带着无尽的怨毒与力量:“我以祖巫之名,咒这些魂灵——消散!永世不得超生!散!”
精血浸染的法杖猛地一挥,一股诡异而磅礴的力量骤然降临,天空仿佛被撕裂,一道巨大的红色光幕倾泻而下,笼罩了整片区域。
巫不咒仅存的四分之一身躯发出一声震天咆哮:“我以肉身祭道,化我残躯为战刃,斩尽眼前厉魂!”
话音落下,他那四分之一的肉身竟如同烈火中的蜡烛,开始一点点消融,化作点点荧光,融入红色光幕之中。
他那仅存的独眼与半张嘴巴上,没有丝毫恐惧,反而透着一种解脱般的愉悦。
“二位师尊,弟子……先行一步了……”
巫不咒的身影彻底消失后,红色光幕中忽然浮现出四辆青铜战车,每辆战车由八匹神马拉拽,奔腾间,无数狰狞的兽爪从光幕中探出,所过之处,灰色巨龙身上的魂灵如同冰雪消融,不断崩溃湮灭。
剑无痕望着光幕,沉声道:“见过无痕!”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周围的魂灵竟如遭无形巨力碾压,层层湮灭,足足三息之后,才有无数金光丝线在魂灵中穿梭,所过之处,残存的魂灵尽数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红色光幕缓缓落下,剑无痕的剑威也在此刻耗尽,归于虚无。光幕消散的瞬间,残余的魂灵发出凄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彻底烟消云散。
这场惊心动魄的交锋,前后不过四五个呼吸,却让祭台涌来的数千万魂灵十去其七八,只剩下零星的残魂在虚空中飘荡。
然而,不等剑无痕与莫思雨喘口气,忌无酒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眸此刻已是纯粹的血红,再无一丝人色,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字都如同数九寒冬的坚冰,带着彻骨的寒意:
“我,要,你,们,死!”
“风过无声!”
话音刚落,本不该有风的宇宙虚空中,竟刮起一阵诡异的微风。这风轻柔得仿佛能拂动发丝,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显然暗藏杀机。
更诡异的是,这风仿佛拥有灵智,竟绕过周遭的一切,径直朝着剑无痕与莫思雨二人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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