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小子知道？”
虚净仙子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看她略微睁大的美目，显然很是好奇。
至于阶下的月香，在听到这句话后再次抬头，原本尚有些错愕的脸顿时被难以置信填满，甚至于瞳孔深处隐隐生出一丝挥之不去的慌乱与恐惧。
她被押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离阳的存在！
“当然，先前，我与这位月师姐，可是见过一面。”
察觉到月香神情大变，离阳自是暗爽不已，没想到吧，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方才他被五人堵在竹林里厉声威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一转眼，此女便成了阶下囚，实在是风水轮流转。
“这么说，你小子是打算以德报怨，为这丫头求情了？”
虚净仙子双目微眯，眼神略显危险。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实不相瞒，刚刚弟子出了洞府，打算前来赴约之时，正是这位师姐与其他四位同门半途突然冒出来拦路。”
“说是弟子与天极族有染，必须跟她们回去面见钟长老才行。”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语气平稳，仿佛只是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所言却让跪在地上的月香瞬间面无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哦？还有这种事？”
虚净仙子把玩玉珠的手停了下来，她缓缓坐直身体，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此刻却如同寒潭，深不见底，目光直直落在月香身上，宛如万千利刃，切肤裂肉。
后者昂起脑袋，连忙辩解道：“并、并非如此！虚净师伯，弟子只是一时误会而已！”
“哼！”
一旁的许黎突然冷哼一声，眼神锐利：“污蔑同门与异族勾结，不上报宗门私自执法，罪加一等！”
闻言，月香还欲说些什么，却是被对方抢先一步，上前揖礼：“师尊，依我看，此女谎话连篇，定有隐瞒。”
“不若先斩后奏，将她拘押于地牢中严刑审问，再做决断？”
这话一出口，月香顿时怔住了，她猛然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许黎，完全没有料到此女居然如此狠毒！
不过事情并非没有转机，她随即反应过来，赶忙看向台上的虚净仙子，一双美目之中带着无尽的哀求与恳切，毕竟这儿真正做主的人，还是对方。
然而，察觉到月香的视线，这位半步纯阳，意动殿殿主却是转向了一旁离阳，语气莫名：“小师侄，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置？”
“哎？我？”
后者正好整以暇地看戏呢，突然来这么一遭，顿时眉头一挑，大感意外。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明白这是虚净仙子在给自己递话柄，只是明明对方下令便是了，却还要多此一举。
是单纯的大发慈悲呢，还是别有用意？
离阳眼角余光瞥见此女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心中明了，恐怕二者皆有。
于是乎，他略一沉吟，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大度”：“师叔，月香师姐或许真是一时冲动，弟子想着，她毕竟是钟师叔座下高徒，若因此事闹得太大，伤了两位师叔的和气，反倒不美。”
“不如……小惩大诫，让月香师姐长个记性便是。”
并非以德报怨，而是以退为进，毕竟涉及两位大佬，先把自己摘出去，才是正理。
而也不出所料，虚净仙子听得这话，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赞赏，这小子，果然上道。
她微微颔首，看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月香，淡淡道：“既然离阳师侄为你求情，本座便网开一面。”
月香大喜，正要叩谢。
却听虚净仙子继续说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污蔑同门，以下犯上，拦截长辈客人，数罪并罚……许黎。”
“弟子在。”
“将她押去‘寒寂崖’，面壁思过三十年，期间扣除所有宗门供奉，不得踏出崖壁半步。”
语气虽平淡，却宣判了月香未来三十年的命运，虽说对于上界修士而言，这点时间不过眨眼一瞬，但也要看看是在哪里度过。
若是玄机充裕的洞府冥想静修，自然不值一提，可这寒寂崖，乃是清虚山惩戒犯下大错弟子的地方，环境酷寒，灵气稀薄，面壁三十年，无异于一场漫长的煎熬！
听闻此言，阶下原本还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月香顿时如遭雷殛，耳边像是有万千洪钟一瞬敲响，隆隆宏音震得颅腔蜂鸣，乃至于心神摇颤，魂灵倾颓。
顷刻面如金纸，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瘫软在地，眼中充满了绝望，死灰一片。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明明不过是遵从自家师尊的旨意罢了。
但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至于另外那四个同党……”
虚净仙子瞥了一眼已气机衰败的月香：“你自己回衍天殿，向钟师妹领罚，告诉她，是本座的意思，让她好好管教门下弟子，若再有下次，就别怪本座亲自去衍天殿‘坐坐’了。”
这话更是诛心！让月香自己去请罪，等于把钟曦也架在了火上！虚净仙子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管好你的人，别来惹我，更别动我护着的人！
“弟子……遵命……”
月香声音颤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许黎面无表情地一挥手：“走吧，月香师妹。”
她押着失魂落魄的月香，退出了意动殿。
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虚净仙子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了那副慵懒模样，仿佛刚才那个一句话决定一名内门弟子三十年命运的另有其人。
她看向离阳，笑眯眯的：“怎么样？小师侄，师叔我这处置，你还满意吗？”
离阳自是躬身揖礼，恭敬回道：“师叔明察秋毫，处置公允，弟子感激不尽。”
此举既是替他出了气，更是借此事敲打了钟曦，明确展示了对他的庇护，恐怕之后对方便不敢再来找麻烦了。
这一人情，可要记下。
“满意就好。”
虚净仙子打了个哈欠，双目微合：“行了，天色不早，你也早点回去吧，今晚……还算有趣。”
离阳略一拱手：“那弟子先走一步了，还望师叔早些安歇，莫要因为这些琐事扰心。”
说罢，他便知趣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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