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将军，逆贼萧琮带着叛军虎视眈眈，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朕就交给你了。”
萧衍如今能用之人，可用之将，只剩下一个古朴。
但一个古朴，足以让萧琮彷徨良久。
毕竟谢真告诉他，古朴与王博有着师生之谊，王博这人，但凡入了他眼的人，他都看的甚重。
“臣遵旨。”弯腰下跪，对着萧衍许下一个将军的承诺：“老臣在一天，这居庸关便能守一天。”
守土有责，古朴作为大楚的臣子，南征军的主帅，他的生死自当与居庸关捆绑。
“如今南征军只剩下十五万，为了更大程度的消耗镇北军，古将军要重新开始征兵了。”
跟错了主子的镇北军，在向他投降之时，能多杀一个是一个。
毕竟投降之后，就不能随便杀戮了，他也想好好做一个让圆圆骄傲的君王了。
“臣遵旨。”十室九空，如何还能征得到兵？
从萧衍说出这句话之时，他在古朴心中，他就和萧道没有区别。
但古朴并没有拒绝，因为他清楚，拒绝无用。
萧衍眼中带着满意的笑，听话又能打仗的人，萧衍并不介意功成之后，多给点恩赏。
“那古将军就赶紧去忙吧，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多加叮嘱，暗含警告与期许。
“臣告退。”屈身弯腰退下，出了勤政殿，古朴的容色并不好看，走出几步之后，昂首挺胸。
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萧衍走出勤政殿时，鹅毛飞雪下的纷纷扬扬，目光落在跪在大雪中的晏淮。
“晏淮，你如今为何要跪朕？”眼前这位天下文人榜样的一朝宰相，真真是将天下文人的颜面，都丢尽了。
“臣有罪，请陛下宽宥。”上一次，晏淮站在琼玉宫宫门，逼了萧衍一个月。
这一次，他跪在勤政殿台阶之下，求了萧衍两月有余。
萧衍从来都信奉以牙还牙，伤他一分，他必然双倍还之。
“晏淮，若不是现下是非常时期，朕不想让天下文人与朕离心，你早就成了一具尸首了。”
萧衍蹲下身子，小林子撑伞的动作，也慢慢压低。
但萧衍不杀晏淮，也不可能轻易放过晏淮。
“臣谢陛下不杀之恩。”重重的九个响头，柳暗花明，劫后余生。
权势这个东西，只要活着，他还能徐徐图纸。
“晏淮，朕虽然也不算什么明君，但你的确更令人恶心。”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脚踢翻晏淮。
“墙头草，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走出几步，萧衍又回头，嘴角笑容透着诡异：“晏淮，朕还让你当宰相，但你手里任何权势，全部都给朕交出来。”
翻身跪定，再次磕头，眼中闪烁着彷徨。
为官数年，谁不曾借着权势伤害过旁人？
萧衍这般做法，无异于将他丢到朝堂之上，任由他的仇人蚕食。
目送萧衍离去，晏淮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朝宫门走去。
世事无常，晏淮如今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再输一次，就绝无翻身的机会了。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再不济，他晏淮是天下文仁之首。
.
时光静悄悄的往前走，萧琮给所有受伤之人，直接将假期放到了除夕之后。
那些肉体留下的伤痛，都开始被时间抚平。
唯独他的小将军，纵然日日用药供着，身体不见任何起色，每况愈下。
“元宝，阿爹阿娘写信来问我们，回不回铁岭过除夕？”拿着滚烫的帕子在替王博温暖着四肢，试图让这枯朽的经脉浴火重生。
“不了。”两字简短，如今的王博不论对谁，话都少。
“嘿嘿，我就知道你不愿意。”萧琮近来总爱偏着头看着王博笑，纯粹又明媚。
“所以我早早的把节礼送了过去，和他们说我们实在太忙了，年后再回去看他们。”
若是以往，王博必然会捧着他的脸，好好夸奖他一番。
但如今，王博只是简简单单的回了一个字：“嗯。”
“元宝，是不是饿了呀，要不要让小苟子给你煮点饺子吃？”习惯了王博的沉默，但萧琮会说很多很多话来让沉默消失。
咽下心酸已经成为习惯，萧琮在成为别人的光之前，是要先成为王博的光。
光自然没有阴暗面，也当永远炽热温暖。
“好，你也要吃饭。”提起吃饭，王博每次都能多说几个字。
萧琮受伤之后，一直没有好好养伤。
而王博自以为萧琮如今在处于戒掉他的一个适应阶段。
那些年追着喂饭的事情，王博在竭力克制，但只要萧琮主动提。
若萧琮能好好吃完一碗饭，王博便会觉得心中雀跃。
这雀跃，是王博病痛之中，唯一的快乐。
“哥哥陪着元宝一起吃。”是决定，也是在询问王博的意见。
十次，王博才会答应陪萧琮吃一顿饭。
“李相在门口等你，你去处理公事吧。”并不许诺，但王博将萧琮推出去的话语，已经是回应。
头颅低垂，嘴角一侧微微勾起，眼中尽是苦涩。
萧琮，好累，好累。
但萧琮，不能累。
“你去吧，等会我给你把饺子送过去。”万剑穿心，王博闭上眸子，柔柔开口。
说完又意识到，不该这般。
那些控制不住的爱意，一次次被释放，萧琮何时才能彻底放弃他？
因着王博多说了几个字，萧琮开心极了，听话的起身走了出去。
走出几步又提醒道：“说好了，你要给我送饺子的，你别忘记啦。”
“嗯，你去吧。”
目送萧琮离去之后，王博靠在床靠之上，觉得好生绝望。
怎么办，只要他活一天，他便没有办法将萧琮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去？
怎么办，他一点都不想为李珍和萧琮的相处创造机会？
怎么办，他一点都做不到将萧琮拱手让人？
怎么办，他一个残废还能怎么办！
他自己废了，哪里有资格去拖累萧琮的人生。
天底下哪里有他这么自私的人……
日复一日的自我谴责，如今的王博已经把自己贬低到连一滩烂泥都不如。
眼中星光变成了阴霾，王博木讷的将自己移到轮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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