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了。”双喜简单的评论了一句，随即将盘子上最后的“猎物”一口吞下。
“真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吃一顿。”石头说。
“我们以后可以每天都这样的，”双喜停顿了一下，“我们不该害怕什么。”
“你可能不会害怕什么，但你不是我。”在食欲满足之后，本性再次在石头身上复苏。
“你也不是懦夫，石头，只要你敢正视这一点。”
“不，我是懦夫——我也从来没说自己会成为男子汉。”石头低下头，恐惧和懊悔让他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要这样消极沮丧？”
“我为什么不该消极沮丧？”石头低头嗫嚅着，“我们可能被活活打死呀。”
“没人会被打死，我们都会活下去，而且越来越好。”
“你或许可以，但我肯定不行，”石头悲伤的说，“你身体强壮，而且做事果断，不怕是非。我呢，我从小容易生病，失去父母以后就这样一天天勉强活着。天呐，还是要我就此死去吧，这样我就能在什么地方见到我的爸爸和妈妈了，那样至少要比现在好些。现在——只求别让我倒在帮主的棍子底下……”
“没有人会倒下，我的朋友，也没人会死去。”双喜紧紧抓住他的手，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一旦提到死亡，他就感到极端的厌恶。“我们都还年轻，今后的日子长着呢。你这样多愁善感，只是因为现在的天气不好。再过三个月天气转暖的时候，你的心情就会发生变化了，到那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但我并不认为自己还能挨到那个时候。你还记得豆芽吗？”
“是的，我记得。”双喜咬咬自己的嘴唇，豆芽夏天死在工厂的废仓库里。他的年龄比石头还要小一点，样子笨笨的，总是抱怨说要吃肉，但到临死都没实现愿望。
“我昨晚做梦梦到他了。”
“豆芽？”
“是的，豆芽。”石头的眼睛红了，“他站在街对面朝我招手，似乎是要我过去。”
“要你过去？”
“是的，他是想要我一起走。”
“你过去了没有？”
“没有。我正要过去的时候，街上起了一阵大雾——这个时候，梦就醒了。”
“还好你没过去。”双喜嘟囔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但他一定还会再来找我的，我知道。”
“别胡说了！”
“我就快要死了，就像豆芽那样，现在我的肚子已经感觉不大舒服了，咳、咳……豆芽就是肠胃得病死的。”
“不再说了！”双喜甩开他的手，“你给我振作起来！”
“但豆芽要是再来呢？”
“你就告诉他你要留下，也可以劝他留下。”双喜也感觉自己语无伦次了。
石头沉默了一会儿。
“好吧，他再来的时候，我会试着这样告诉他的。”
两个朋友不再说话，他们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盘子里的残渣，一种难以名状的哀伤涌上了心头。这本来不该是他们这个年龄应该有的人生悲凉和体验，但现实是他们已经在确实的感受中了。
“你一定不要再想这件事了，一定不要再想了！”双喜忽然大声说，“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们都会长命百岁的！到时候我们还要和今天一样坐在一起，面对面大口吃肉，大口喝牛奶，答应我，你一定要做到！”
……
“好吧，我会坚强的活下去，为了我自己！”石头忽然振作起来。
“对，还要为了我！”
“你也要为了我好好活下去，好吗？”
“一定！”
年轻人的心毕竟有永远熄不灭的火焰，或许一时间会被压抑，但最终不会被熄灭，还会剧烈的燃烧起来。
“来吧，让我们一起回去。”双喜站起身，拉住朋友的手，“现在，至少我们不用饿肚子了。”
“嗯，就算挨揍也不觉得怎么难受了。”石头说，两个人都被他这话逗乐了。
他们走到街上，肚子被食物充满的感觉让他们非常舒服，连风都似乎变得温柔许多，降低了些许凉意。但非常不幸的是，事情又发生了转折，开始走向意料不到的反面——当他们离开餐馆的时候，他们无意中被龅牙看到了。龅牙正好从对面商店出来，他是出来为叔叔买啤酒的，当然还有他自己独享的巧克力，那是他从酒水支出中挤出来的，当然不能要他的叔叔知道。总之从商店出来，他抬头就看见了双喜和石头。
后者并没有发现这位意料之外出现的“监视者”。
“这两个东西，怎么会从餐馆里面出来？”疑问立时糊在了龅牙的脑门上，但是随即就被一种莫名的喜悦所冲淡和顶替。龅牙向来给帮主充当监视者的角色，最擅长的便是通风报信，暗中害人。况且，帮主对这种针对自己利益的“背叛”行为向来严惩不贷，相反的，对举报者还有奖励。但是，同样睡在一间冰冷仓库里的小伙伴们谁也不会去告发谁，只有龅牙特殊的身份才让他能无所顾忌。
但是，在这份兴奋中，这个监视者还有一分清醒——眼下，首先需要搞清楚的就是确定他们两个进入餐馆不是去从事卖艺，等证据确凿，事实俱在，再将他们就地政法，以儆效尤。
拿定主意，龅牙穿过街道走进餐馆。
“刚刚我的两个朋友在这里做什么？”他和气的问服务生。
“是刚刚离开的那两个吗？”
“是的。”
“当然是在吃饭。”
“他们吃了什么？”
服务生怀疑的盯了他一眼。
”两盘肉片，还有两杯牛奶。”
“知道了。”
“你也想照样来一份儿吗？”
“谢谢，刚吃过了。”龅牙嘴里回答，心里却想，“等拿到赏金，还可以再买点火腿肠吃吃。当然，那两个坏东西只能尝到棍子的滋味了。”
龅牙生来就如同他的叔叔一样性情卑劣，人格冷酷，他还以此为傲，认为这是一个真正的成功者所必须必备的条件，而他的目标就是将来成为他叔叔那样的“头头儿”。因此能够通风报信对他而言，无异于一种行之有益的练习，为将来的幸福生活所做的练习。他没有再耽延时间，迅速往回赶去，为了要让帮主在第一时间知道一切事情的原委和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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