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车辆轮胎驶过溅起车站一片积水，疾风扬起密集线一样的雨丝。
“哦，我下午不回去……”
挂在右耳的蓝牙通话，挂通的同时，招嵩钟开的车已经掉了头，急速停在了贤德高校门口。
即使是下雨天，也架不住学生们想出去吃饭的心情。还有像今天是星期六，高二补课的学生们只上半天课，下午放学了，此时校门口，有几批穿着校服的学生撑着雨伞，陆陆续续从校门口里面出来。
招嵩钟拨打的电话没有人接，细雨将他的车窗模糊了。
转眼间，他就到了贤德高校的保安室。来访要登记，他一面在访客簿上笔写着，一面不停拨打电话……还是没有接。
他停顿了一下，握紧手机，几笔收尾写完，便撑起黑雨伞往里面走。脚步也愈来愈快。
他跟往常相比，显得有些急，担忧仿佛就压在了他的眉宇间，要是让他那群手下瞧见了，肯定不敢相信，或者以为是愁办什么大案呢。上级领导平日都夸他平时行如风，站如松，坐如钟，他简直就是警署的定海神针。
谁曾有见过，他现在担忧失神的模样。
他快步流星走上的这条林荫道，就跟他昨天晚上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昨天何新月突然给他打了电话，他驱车赶来以后，从她和崔思仁那看见了李泽雨。
李泽雨缩成一团坐着不言不语、破碎空洞的脸庞，仿佛又回到了下雪的那一年……他小小身子穿着拖鞋，一步一个脚印踉踉跄跄，天寒地冻从厚雪地里走来…… 宛如纯净的水晶被摔碎了，四分五裂，这个样子他也只见过一次。
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小雨不一定肯说，这个小孩总是习惯性伤口愈合以后，独自解决完以后，才会主动提起，或者才愿意让你知道。
嘴上的伤太触目惊心，还有脖子……他这副模样，怕回家去曾姨和珞珞看见了会吓到。所以昨晚他二话不说把他带回自己的公寓里，估计何新月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第一时间给他打的电话。
到教学楼下，他突然停下脚步。他反复拨打电话始终没有接听，另外一个认识的手机号码却打了过来，他凝身听完以后，扭头转身绕过了教学楼，朝球馆那栋建筑物匆匆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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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队吃饱喝足在四楼乒乓球社团教室午休，要养足精神，才好进行下午的魔鬼训练。
秋雨绵绵，仿佛永不停歇似的成为帘子，挂在了走廊外的上空。
全力运动、饭后快到午觉时间了，他们才觉得冷，便到隔壁的体育仓库，翻了几张弹跳软垫子，铺在隔壁教室拼的几张球桌子上，一帮少年裹着运动外套或者校服，凑合的窝在一起肩靠肩挤一块开始入睡。
他们去仓库找垫子的同时发现了一件古老的收音机，可以放英语磁带的那一种，橘色圆圆滚滚的造型很复古。
还是那位负责带新人的老球员，他带着几位新生不停捣鼓着那个录音机。
”别玩了“
或许新生几位男孩们一双双抱以鼓励和崇拜的眼神，让他装作听不到副队长的声音，他更来劲儿按着录音机一顿敲敲打打，修了半天，还给安上电池，最后真的开始滋啦啦哗哗响。
”哦！！收到声音了“
新生们惊喜看着他，他激动拉长了收音机后面的天线。断断续续的机械声音变的更清晰，是本市电视台的声音！
下一秒，大守嫌他吵，快速将什么脑袋下垫的东西砸了过来，一下散开罩在他的头上。是他宽大的墨灰色校服外套。
可惜他忘记了，好友是个调皮捣蛋的人，别人被他逗得越生气，他就越喜欢，他罩着大守的外套，开始学怪物双手作爪子状，摇头晃脑，配着收音机的声音显得搞笑很神经幼稚，逗的几位新生忍不住地捂嘴噗呲噗呲爆笑起来。
横躺在桌面的少年们，有的人很安静睡着了；有的人看见跟着一起摇头笑；有的人佩服竖起拇指夸他说你真行；也有好几个趴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安静听着收音机里女主持人的声音。
“哎！你调到天气台看看”
“——靠，能不能睡！！”谁的鞋子抛物线似的飞越过去，没中，被老队员及时扯下外套，神奇的一把接住了。新生们赞叹着鼓起掌。
“哈哈调音乐台，我想听听歌！”
这个午后，满屋子的快乐纷乱笑声洋溢出窗外，守智就在这个气氛中，提着一袋汉堡和矿泉水从窗外走廊经过。
他走着走着停了下来，要去的仓库门口那排白墙窗口下，教练正站在那，一手把着墙，一夹的那个是烟吗？
一转身看到了突然冒出来的蓝色外套男生，孙教练吓了一跳差点骂爹，惊魂未定按着心脏，不一会，两方寂静中，发现小孩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左手上的那根东西。
“啊啊啊……这不是烟，这是饼干！”
他先是下意识高声明清白，然后怕惊扰到什么是的，赶忙凑过来冲对方小声说完，接着干脆，咔嚓咔嚓将那支手指饼干吃了。
话说回来，其实他这个习惯还是跟校长左苏学的。
“我在戒烟……”他对那个新生说，“但嘴巴和手总是痒痒的”
“你要吃吗？”他说着熟练从口袋里摸出两根饼干。
没有任何东西包裹的白黄色饼干，就这么赤裸搁衣兜里，不知道放了多久，他这件外套今天好像一直穿着，双手还时不时插在里面，他仿佛还看到掏出来瞬间掉落几点饼干碎碎！！守智面色震动地赶紧摇摇头。
孙教练十分感到惋惜地把饼干重新塞回去，看他的眼神仿佛指责说：可惜了……诉说着他错过品尝什么宝物似的，眨了眨眼，接着发现了他手上拿的外卖袋。他有些诧异。
“你给队长送过来的？”
“……嗯”守智点头，“学长今天下午好像一直都没有吃东西……”
他担心地说。两人的目光同时透过微开的上方窗口，踮起脚偷偷看进去，墙间隔那边，李泽雨一身的汗正抱起一筐排球往里走。刚才大伙儿搬运仓库里面的几张大垫子，将仓库里挡着的杂物先腾移了出来，李泽雨让便赶他们先回去午休，自己留下来收拾残局。
这会仿佛感觉到什么，李泽雨慢慢转过头。孙教练和守智猛然睁大眼睛，秒蹲下背贴着墙角，憋着气都不敢喘。
“……”
李泽雨双眼静静望着仍下雨的窗口，几秒内脑海里一阵撕裂的画面痛苦袭来。
【“李泽雨……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不停眨着眼，抿紧惨白的嘴唇，命令自己快转过身把最后一筐球收进仓库。
孙教练瞥见壁虎似的贴在墙面的守智，一下感到好笑，他攒了多年的啤酒肚不适合这个姿势，他便摇摇头撑着地瘫坐下来，他认真地看着他感慨。
“你跟你哥一点都不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
“你，你怎么知道的！是去家访的时候，看见我了吗？”
“嗯！去年二楼上藏不住的半颗脑袋，浅茶色的头发跟你的一样，还有足球队里面每一个队员的档案，我都有详细记载，我记得守仁，他有一个弟弟叫守智”
他边浅笑着说边拍了拍他茶色的头顶。
守智愣住了，然后感到感动！他害羞低下头，笑了笑。
没错眼前的孙教练，真的是一位难得既专业又负责的好教练。就因为他常常家访，几乎每隔一个月上门来跟他们家父母沟通，了解并主动告知更多的情况。听说他对所有球员都如此不倦奔波……还有哥哥，在参加足球队参加足球队伍以后，脸上越来越多笑容和对足球追求的改变，整个人呈现出来的焕然一新……所以他才义无反顾地申请要加入足球队。
孙教练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表情一变！因为他听见有几个球掉落地面拍打的声音，虽然很细小的震动，但是他的耳朵也还是听到了。
他腾的一下蹿起身。守智吃惊看着他，孙教练结实庞大的身体，风驰电掣般瞬间扒到身后那道绿门那，拉开铁门冲了进去，守智懵然，只是本能抓紧外卖袋跟在他身后。
他看起来肥胖的身体，展现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在守智吃惊不已的目光中。孙教练眨眼之间，刹停在仓库最里头间隔边缘，有一道门微掩着，他焦急推开。
守智一下子止住呼吸，怔怔看着尽头昏暗架子投影中的那个人。
“……学长！”
被三面储物铁架子包围的尽头，几颗白色排球滚在水泥地上……李泽雨弓着背勉强依靠在球框架子上，第一次露出那样的神情，全身布满汗水，双眼通红，汗水滴落眼睫滑下来，分不清楚是哭了还是什么……
孙教练顿住以后，露出极为心痛的表情，然后慢慢靠了过去，把他脚边的一个排球捡起来放好。
“……怎么了小雨？嗯？”他双手不断摩挲着少年的骨架偏细的双臂。仿佛想帮他驱除寒冷。
李泽雨木木地摇头，用手背挡住脸。
“……问题出现在我身上”
他颓然失去所有，彻底失败似的双手抱着脑袋蹲下来。
“教练……我没有办法解开这道题……”
他仍旧轻柔安静的声线里，凝固了长久以来的茫然无措和痛苦。
一听见他的声音，孙遥张嘴仿佛哑了般，嘴角抖动着，转过头僵硬抓着身旁的铁架，他不敢再看着他，他手掌颤抖的偷偷抹掉眼角涌出的泪水。
他的学生……只知道自己一股脑承担所有，傻傻硬扛着的学生！这个傻小子……连怎么向别人求救都还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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