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殷殷还欲开口,云月笙却已轻轻抬手止住了她。
她缓步上前,素手自腰间解下一枚温润通透的玉牌,递到喻城眼前。那玉质莹澈,雕着缠枝莲纹,系绳却已微微泛旧,一看就是常年贴身佩戴的物件。
“救命之恩,岂能以俗物相抵。”她声音清凌如碎玉,“这是自幼伴我的平安佩,由祖母特请高僧开光祈福过。万望郎君收下。”
“郡…姑娘!”李殷殷急得声音发颤,“万万使不得,此物贵重,怎能轻易赠人!”
云月笙却恍若未闻,只凝眸直直望着喻城。风帽半掩着她的容颜,唯露出一双沉静的眼,明明平静得不见波澜,却偏生比三春桃李还灼人心魂。
喻城眸光倏地一颤,心底仿佛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贴身之物?她竟将自己的贴身玉佩赠予他?
这般亲密的赠礼,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啊?!
莫非……她对他,也存着几分特别?
可方才她分明默认了已有心上人。为何此刻又……
思绪翻涌间,喻城只觉得心口阵阵发紧,这忽起忽落的情愫,比他在沙场演练时更让人心慌意乱。
但云月笙却未再给他踌躇的机会。
那枚尚带着她体温的玉佩被轻轻放入他的掌心,指尖相触的刹那,喻城只觉得一股温热直窜心口。
待他回过神来,那抹绿色身影已翩然转身。
她步履轻盈如踏云霓,腰肢袅娜,风拂罗衣时勾勒出清绝风流的身段。
不过转瞬之间,便已似一缕薄雾消散在缭绕香火中,再寻不见踪迹。
“……”
喻城死死攥紧手中那枚温润的玉牌,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他阖上双眼,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躁动。
可下一瞬,无数阴暗炽烈的念头却如毒藤般疯长,瞬间绞碎了他残存的理智——想要得到少女、占有她、让她眼中只映出自己影子的欲望,就像岩浆般喷涌而出,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有心上人又如何?
既然是你亲手将信物放入我的掌心,既然是你先闯入我这荒芜之地——
那便休想再抽身离去!
……
另一头,长廊深处,云月笙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如蜻蜓点水,转瞬无踪。
她侧首对李殷殷吩咐道,“去备些南枝花灯来吧。今日是上祀节,咱们给宫里那位……好好祈祈福再回去。”
“啊?”李殷殷仍是记不住教训,脱口问道,“那老虔婆那般算计毒害主上与殿下,主上怎的还要替她去祈福?”
她凑近半步,压低了声音,“咱们不是应该在厢房里等着钓那位喻小将军吗?方才他看您的眼神,灼热得都快烧起来了——您却连个名姓都不曾留下。”
“轻易得手的,还有什么趣味?”云月笙淡淡睨了她一眼,眸光里带着三分漫不经心,“桑中之约固然动人,可你要知道,韶华如朝露,再美的容颜也终会有被看腻的那一日。”
她垂眸轻抚指尖,像在端详易逝的流光,“单凭容貌惑人,不过是一时的风光。若要让人心甘情愿沉沦——”
话音微顿,她唇畔浮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须得让他自己跳进这情网里,辗转反侧,求之不得。待他深陷其中时,便会发现…自己早已,挣脱不得。”
两人沿着青石小径,缓步走向禅院深处。
兰因寺后山静立着一片梅林,并非寻常灼目的红梅,而是凝霜而开的黄腊梅。其色如蜜,其形如星,在冷风中自成一番清寂好风光。
三月将尽,这片暗香疏影已接近尾声。风过时,便会有零星的鹅黄花瓣打着旋儿飘落——
云月笙垂眸瞥了眼脚边的落花,毫不怜惜地用鞋底碾过这片残香。
她做不来对花垂泪的葬花人,反倒伸手攥住开得最盛的那枝。尖锐的花刺扎进掌心也浑不在意,只慢慢地收拢五指。
鹅黄花瓣在指间被碾碎,淡淡的花汁顺着掌纹蜿蜒而下,染出几分生命陨落的芬芳来。
少女嗅了嗅沾满花汁的指尖——甜腻又颓靡的香气,很好闻。
“就这枝吧。”她对李殷殷吩咐道。
南朝素来有旧俗:取腊梅南枝制灯,可上达天听,祈愿终将得偿所愿。
云月笙本是不信这些的, 毕竟这么多年,诸天菩萨,满殿神佛,可都从未垂怜过她分毫。
但想到远在边关征战的云曦琅,来此聊表心意,求个心安,倒也未尝不可。
她提着裙摆,慢悠悠地在梅林间踱步,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沿途的花枝,最终停驻在一株开得最是繁盛绚烂的腊梅前。
可还未等李殷殷抽出短刃,一道清瘦孤寂的身影却已悄无声息地拦在了花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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