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辩
晚饭慈行吃得很慢，很认真。他坐得笔直端正，咀嚼食物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动静。
“当家的，这孩子你打哪儿捡的？”黑牛媳妇将我拉扯到一边低声问道。
“人家是庙里的和尚，什么捡的。不过将来，肯定是要还俗的。等智深大师回来，我就去跟他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这孩子让我收养。这么乖，这么听话，整天在庙里算怎么回事？”我对黑牛媳妇说道。
“是啊是啊，当家的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要是当家的没时间抚养，能不能给我养啊？”黑牛媳妇的话，让我朝她的肚子看了看。她跟黑牛结婚这么久，也没生个孩子。现如今又想收养慈行，该不会是身体有什么毛病吧？
“当家的你别乱想，我只是喜欢这孩子而已！我能生，真的！”我的眼神让黑牛媳妇连声辩解了起来。
“行了行了，我又没说什么。这事儿智深大师答不答应还不一定呢。这孩子可是他亲自从江对面带回来的。等我敲定了再说，你再去炒两个菜，这孩子这段时间在庙里也没什么油水。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给他补补。”我急忙拦住了黑牛媳妇，不让她继续解释。
“吃好饱啊！好久没有吃这么多了。大师父常说只能吃七分饱，嗝！”这顿饭，慈行吃得很多。也很满足。
“偶尔试试十分饱也不是不行，人生嘛，谁规定只能走一条道的。慈行啊，问你个事儿呗？”我点上一支烟，端了点水果坐到慈行身边说。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让你来我家生活，你愿不愿意？在我家也一样能等你父母的。”我决定先问问慈行的意思，万一他要是不愿意，我也就不用再去麻烦智深大师了。
慈行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小心翼翼的剥开了一个橘子。
“不酸，可甜了！”他自己尝了一瓣，然后将剩下的送到了我的嘴边。
“甜吧？”等我张嘴吃下橘子，慈行才又拿了一个剥了起来。
“可是大师父说过，养孩子是需要耐性的。尤其是那个孩子，还不是自己的孩子。他说，只有寺院里的大师们，才会有这种慈悲心肠来抚养我们。我怕日子久了，你会嫌弃我。到时候我真没地方去了。”慈行的话，让我的心一抽。他才多大？这么成熟的言语，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慈行说完这番话就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专心致志的剥着橘子，然后自己吃一瓣，再将剩下的喂到我嘴里。
“他心里有顾虑，也没准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而已。你别盯着问了，等他自己考虑清楚了，会给你一个答案的。”阿俏在我耳朵里说道。
“待会去泡个热水澡，驱驱身上的寒气。明天早上想吃啥？我让人给你准备。”于是我依照阿俏的意思，没有继续追问慈行。
“馒头和白粥！”慈行见我没有追问下去，也显得轻松了许多。
“行，明天早上咱们吃馒头和白粥！现在泡澡去，然后盖好被子好好睡一觉。”
次日早上，我将慈行从睡梦中叫醒。他出了一身汗，连被子都有些湿漉漉的。不过额头上的温度，已经趋于正常。并且也不咳嗽了。
“感觉怎么样？”我拿来一身干净的衣裳让他换上。
“感觉好多了，要不我还是回庙里吧，出来一天了，庙里的师父们肯定都着急了。”恢复了健康的慈行，显得活泼了许多。
“那可不行，在庙里听师父的话，在医院你得听医生的。她说要打两天针，就必须按照她说的去做。再说我钱都付了，你不去打完，咱们不是亏了？”我帮慈行换着衣服说道。
“是哦，你钱都付了！算了，打完再回庙里。”慈行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去医院把针给打了。
等慈行打完了针，已经是中午时分。他坚持要回寺院，没办法我只好买了一大提兜饼干和水果，将他送了回去。才走到寺庙门口，就见一个身形枯瘦的僧人面色不善的站在那里。
“慈行，去后院面壁！”那僧人朝慈行瞪了一眼说道。
“不知慈行犯了什么戒律需要去面壁？”慈行准备去后院领罚，我却是一下拉住了他，问起那僧人来。
“程施主有所不知，本寺僧侣非住持首肯，是不可以擅自离寺的。”那僧人见我也有些不善，连忙合十答道。
“那敢问大师，是性命重要，还是住持的首肯重要？”我继续问那和尚。
“这个，寺内规矩森严，正可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这次不罚慈行，他日众僧难免会有样学样。”他顿了顿又道。
“那你们的佛，也算白修了！如果连这点悲悯之心都没有，双眼只看见慈行离寺，却罔顾他生病的事实。这佛，修了个什么？嫉妒之心，攀比之心尤在，何必在此处假惺惺拜佛念经，不如去厂里打螺丝，好歹也是为社会做了点贡献。”我的话让那和尚面色一沉。
“程施主，灵泉寺乃佛门盛地，还需谨言慎行为上！”
“正因为是佛门盛地，才应该更加人性。慈悲不是挂在嘴皮子上的，是要放在这里，并且实打实去做的。”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对那和尚说。
“程施主巧言善辩，贫僧自愧不如。不过慈行乃本寺沙弥，犯了错由本寺责罚也无不妥。若是程施主觉得贫僧罚错了，他日自可去参贫僧一状。”和尚没有道理可讲，于是便开始谈规矩。
“我，我还是去面壁吧，你不要跟智空大师吵了！”慈行拉拉我的手轻声说道。
“错不在你，这次领了罚，下回他罚你就更加理所当然了。智空大师，我就问你一句。规矩跟性命比起来，你觉得哪个更重要。”我坚决不让慈行去挨罚，同时心里做了决定，最多闹翻了我带慈行回家。这和尚？不当也罢！
“文正，大老远就听到你在这里跟人辩驳。哈哈哈！”正争吵之际，却听智深大师的声音打后头传了来。我一回头，就见他带了两个僧人朝着寺院门口走着。
门口的智空见状，急忙退到一旁合十相迎。
“智空师弟，去藏经阁读三日戒律吧！慈行，随我来！文正你也来。”智深大师的话，让智空不敢反驳，就见他合十躬身，行了一礼后急匆匆朝藏经阁走去。而智深大师，则是牵着慈行的手，迈步朝殿内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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