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接过顾源递来的纸巾，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平复了一下心情，“去医院，你还没有见过我爸爸吧？顾源，我想让你们见一面。”
“好的。”关于顾梦的父亲，顾源先前也是多少了解过一些的。只是因为工作上的关系，一直都没有机会见面。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是，顾梦没有主动提出，顾源实在也不好说出口。
顾梦之于顾源，是非常特别的存在。所以他当然会牢牢攥住每一个能够更了解顾梦的机会。不过还是得看顾梦愿不愿意给予了。
途中，顾梦平静地直视着前方，说起父亲的事情，也是想要让顾源做好心理准备，“顾源，我之前跟你提起过吧，我父亲他的状况不是很好。希望你不要介意。”
“当然，你放心吧。”顾源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示意她不用担心。
顾梦蹙起眉头，“他最近状态很不好，我已经分不清他是醒着还是睡着，时常说胡话，将照看的护士错认成我。”
她忽然停顿了一下，扭头看着顾源，“医生跟我说，爸爸没有多少时间了。”
顾源打方向盘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迟疑了片刻，问道，“已经没有挽留的余地了？”
“嗯，没有了。”顾梦声音闷闷的，但没有落泪。比起刚才在咖啡厅里哭得歇斯底里的样子，此刻的她可以称得上是沉着冷静。
就好像是，早已经猜到了结局，也做到了欣然接受的地步。
可，那是她的父亲啊。
顾梦咬着嘴唇，声音颤抖，“没有办法了，医生说，也不是没有办法继续延续生命，只是太痛苦。爸爸因为这个病，不停地进行一系列的手术，化疗，疼得几乎要死过去。可是我能怎么办啊，我不想放弃，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挚亲了。只是，有一天爸爸他却恳求我，让我放过他，他想就这么死去，因为太痛苦了。”
“顾梦，这是你父亲的决定，或许我们只能选择尊重。不是么？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生活生不如死，或许结束也是一种解脱吧。”顾源喃喃着，所有的安慰都显得太过苍白。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代替顾梦的父亲，成为她的亲人。
下车后，两人手挽着手进了医院。顾梦下意识紧了紧顾源的手，她似乎有些紧张。
顾源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没关系的，想必爸爸见到我，也会很高兴的，你说对不对？”
“嗯……”他称呼父亲为“爸爸”，顾梦埋下脸去，死一般沉寂的心湖经不住掀起了一阵涟漪。
顾源对她真的很好，她又是何德何能，能够认识这样一个男朋友。又是何其残忍，一次又一次地，无情地利用他。
两人走进病房时，顾父正躺在床上休息。护士刚为他擦拭了一下身体，沉重又疲乏的身子得以舒缓了些许压力。顾父低声叹着气，盯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消磨时间。
他的听力不是很好，顾梦刻意放大了脚步声他才勉强听见。浑浊的眼眸淌进一抹亮光，他用哆嗦的双手支撑起自己佝偻的身躯，“梦梦啊，你来了？今天不上班么？”
“哎，爸，你起来做什么，快躺下。”顾梦连忙过去扶了一把，调高了床位，又为顾父掖了掖被角。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将这一系列的事情做成了习惯。
顾父转过身，看着顾源，笑眯眯地问道，“你就是顾源吧？我听梦梦提起过你。的确是一表人才，跟我们梦梦真是般配。”
顾源连忙走过去，“伯父好。”
顾梦示意他坐下，拉着顾父说了几句家常。顾父精神显然不大好，眯着眼睛，像是困极了，嘟嘟囔囔着，“嗯……好，好的。”
恐怕也没能听进去几句。
顾源没能搭上什么话，只好将自己拎来的补品摆在床头柜上，又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梦，让伯父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嗯，谢谢。”顾梦扶着顾父起身，勉强喝了几口，粗重的呼吸阻隔了下咽的水，呛出了不少，顾梦见怪不怪地用纸巾拭去，柔声道，“爸，你快躺着休息吧。我今天就是带顾源过来看看您。我们还有工作，待会就回去。”
听说他们立即就要走，顾父身体一个激灵，慢腾腾地伸出手，朝着顾源的方向，“源啊，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两句，成不？”
顾梦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往后退了两步。顾源走上前，顾父忽然一把攥住他的手。干枯的胳膊犹如腐朽的树枝一般瘦弱无力。可是顾源分明能够感受到，紧紧攥着自己的这只手力气竟然是出奇的大。像是将浑身的力气都倾注在了这只手上。
他与顾梦对视一眼，有些无措。顾父气若游丝，却和蔼地笑问，“源啊，你什么时候娶我们梦梦回家啊？”
“爸，你说什么呢！我跟顾源才交往多久啊，这种事情还早着呢，你问这些说什么。”顾梦脸上有些挂不住，拉着顾源起身，低声到，“你快出去，我爸又开始说胡话了。”
顾父生气了，咳嗽了两声，挥挥手，“梦梦，你先出去。”
他好端端地在这里操心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怎么就是在说胡话了？
“爸……”顾梦不肯走，不停地给顾源使眼色。后者柔柔一笑，竟然又重新坐了回去。
顾梦说不出话来，索性将他手一甩，一个人挨着角落坐下了。
顾源重新握住顾父的手，郑重其事地承诺道，“伯父你放心，我会尽早迎娶梦梦的。”
“真的？多早？我可等不了了。”顾父嘟囔着，像是个撒娇的小孩儿。
顾源停顿了一下，回眸扫了一眼顾梦的方向，低声说道，“只要梦梦愿意，我随时都可以。这辈子，我已经认定她了。”
“好好好，听到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顾父咧开嘴笑了笑，笑得十分用力、艰难，却是打心底的高兴、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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