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让孟楠与我们一起，然后再让他去自首。”梅雪儿问。
她知道，孟楠一旦归案，生死未卜，她只想多与这个弟弟待一会。
李陌点点头，“你说怎样，就怎样。”
三人转向东而去。
一路上，李陌有些沉默。
“怎么啦？”梅雪儿忍不住问。
李陌踌躇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东门城外，有个院子，里面有很多孩子，那个地方虽然地势不算低，却是洪水必经之地……”
这原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院落，和周围的屋舍没什么两样。
此刻，它也和周围的屋舍没什么两样——房屋垮了一半，残留的建筑也像是从泥里捞出来的。
不过，好在这里地势比周围高些，受的灾也小些。
远远地，梅雪儿就看见，有很多幼小的身影在淤泥中忙碌着。
年纪稍大些的孩子有的在砌墙，有的在推淤泥，有的在照顾更小的孩子；年纪稍小一些的，有的在泥里掏还能用的东西，有的在一旁帮哥哥姐姐们递各种工具；还有一个妇人，在清理出的一片空地上生火做饭；还有一些孩子在帮周围邻居清淤。
那做饭的妇人抬眼便看见了李陌，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手在衣服上麻利地搓了几下就疾步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李陌面前：“公子，你来了。”
李陌扶她起来，柔声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孩子们可好？”
妇人脸色变了变，“得知洪水来了，我就让孩子们赶快转移。可那洪水来得太快了，有三个孩子，被冲走了，还没找到，还有一些受了伤。”
她声音越说越小，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李陌却说：“不必自责，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可是公子，来此之前我向你保证过，要保护好这里所有的孩子……”
“天灾人祸，谁又能预料？”李陌道：“这些年，原本也苦了你。我见你在生火做饭，粮食哪来的？”
“官府送来的。”妇人说到这里也有些奇怪，“洪水还没退，官府就来人了，还送来了粮食。周围百姓，家家户户都有，其他地方都是水退了之后才陆续送来赈灾粮。可照理说，不应该我们这一片特别受照顾的。”
李陌没回答她的话，他知道，这是崔宏靖安排的。崔宏靖早知道他在这里建了个孤儿院。
他微微颔首，“你去忙吧，我就四处看看。”
妇人走后，李陌才对上梅雪儿那双疑惑的眼眸，“我银子太多了用不完，便收养了一些孤儿。这个女人，是我忘忧谷的人。”
“陌，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梅雪儿发现，随着对李陌的了解越来越深，她愈发觉得，这个男人是值得她相知相守一辈子的男人。
孩子们都不认识李陌，瞧见三个陌生人后，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望过来。
不过也只是望了一会，便继续忙自己的。
梅雪儿瞧见有两个大孩子正在哄着两个小的，而其中一个大一些的脸上还有划伤，已经发炎了，正欲过去替他上些药。
身后的孟楠却一个箭步走在她前面，和那些孩子一起清理淤泥中的物品。
他干得很认真，脸上溅满了泥也毫不在意。
原本身上由内而外不自觉散发的那股死亡的气息，也没有了。
此刻，他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是面部表情僵硬一些，性情孤僻一些罢了。
梅雪儿愣了愣神，唇角微微勾起。
待替受伤的孩子都一一治了伤，又留下一些药品后，梅雪儿和李陌便欲离开。
孟楠却小声道：“我可不可以不走，我想留在这里，帮这些孩子，重建家园。待帮他们重建了家园，我再……”
梅雪儿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你得先将崔宏颀的事了了再说，孰轻孰重，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孟楠怔了怔。他从来只知道执行命令，只知道杀人，从没人教过他凡事孰轻孰重的概念。
留下，也是他这一生少有的经过深思熟虑后的一次决定，却不知道，这个决定并不恰当。
他垂头认真想了想梅雪儿的话，然后重重地点点头，“姐姐，你说得对，我听你的。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能捡回一条命，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一辈子照顾好这些孩子，我想以这种方式赎自己的罪。我自己从小便是孤儿，特别能体会他们的不幸。再说，这里很好，这些孩子的纯真，能让我平静。”
听到这里，梅雪儿鼻子一酸，内心无比欣慰。孟楠果真没让她失望。
她还未应答，李陌已抢先道：“当然可以，有你保护他们，我也放心。若你不嫌累，我在昌国也有一个这样的院子，你还可以去照顾昌国那些失去家人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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