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姜若瑶却迟迟没有动作。
姜若瑶倒不是个娇气的人，平日里的细碎委屈折磨也没少受，也不是个会叫疼喊娘的主，可就是……天生的怕苦。
从小到大，她是一点苦的东西都沾不得，不然定然会苦的整个舌头发涩，咽一点点下去都和要了她的小命一样痛苦。
姜若瑶盯着矮几上的那碗汤药，就像是盯着一个与她有着泼天仇恨的仇人一样，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
又像是看到了什么瘟神，恨不能跳起来离它有八丈远。
见姜若瑶看着那碗药，就是不动作，顾离不明所以，一双恢复了点仙风道骨神气的眸子里满是不解与迷茫。
半晌，这才恍然大悟的贴心的提醒道：
“殿下放心，这药我是温凉了再端过来的，不烫的，这个时候正是药效最好的时候。”
姜若瑶：……
她倒是宁愿它是烫，这样她还有点借口躲一躲。
“殿下？”
见姜若瑶还是没有什么动作，顾离忍不住继续出声提醒道。
“殿下怎么不喝？是这汤药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
姜若瑶连声否定，背着顾离深深的吸上一口气想要给自己壮壮气，那汤药散发出来的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斥着整个鼻腔，险些逼得姜若瑶当场吐出来。
没事的，没事的，就是一口下去的事！
不喝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和顾医师说自己怕苦吧？
好不容易逆转过来的形象，就要被这么点小小的毛病推翻了？
这也太不值当了……
姜若瑶一边在心里疯狂的说服着自己不过是一闭眼的事情，一边给自己打着气。
双眸微微一瞪，直起身子来，双臂微张，猛的端起药碗来。
抱着视死如归的悲壮感，姜若瑶将嘴巴张到最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碗中的汤药全部倒进了肚子里。
这一番操作可将顾离看得呆了呆，忍不住跟着那碗汤药下肚的同时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这速度，这模样……那汤药怕是都没在口中停留，直接顺着喉咙化到肚子里吧？
“好了！”
姜若瑶“啪”的一声将碗倒扣在了矮几上，用帕子抹了抹嘴，那模样就像是豪气干云的梁山好汉刚喝了一碗酒一样。
哦，还是一碗假酒。
顾离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地吐槽了一句，愣了愣，试探着说道：
“殿下，其实不用喝得这么急的，这药温一点和凉一点药效差的不多的。”
顾离还以为是自己那句“这个时候药效是最好的”刺激到了姜若瑶，让她这么干净利索的喝完了药。
姜若瑶弯唇，勾笑，脑袋跟着脖子的动作点了点，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嗯。”
嗯？
顾离也听不明白姜若瑶的意思，这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啊？
姜若瑶也不说话，歪着脑袋，拿一双清亮清亮的眸子直盯着他。
好吧……
这回顾离觉得自己看懂了，他从姜若瑶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精准无误的读到了一行字：
你怎么还不走？！
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过河拆桥？
顾离不知道，但他还是拿起了那个碗，朝着姜若瑶拱了拱手：
“那我就先走了，殿下好好休息！”
“嗯。”
还是那个含糊不清的从喉咙里发出的一个音节。
好吧，这回顾离听清了。
看了一眼姜若瑶不算好看的脸色，顾离还以为她是困了，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甚至还贴心的给她将车帘落了落。
“杏果，你家主子想要休息一会，莫要让旁人惊扰了她。”
“好！”
车窗外传来杏果脆生生的应和，这小丫头如今是彻底被顾离给收买了吧？一点也不见当初刚见顾离时的横眉冷对的样子了。
姜若瑶听着马车外顾离走远的声音，原本温和含笑的脸色猛的一变，拿出一块帕子放在唇边，吐出一口浓黑如墨的药汁来。
那帕子瞬间被染湿，还散发出那碗药汁独有的苦涩味。
姜若瑶嫌弃的将帕子丢在马车的角落里，抚着胸，弯着腰，狠狠地干呕起来。
肚子里一阵一阵恶心翻腾的感觉在叫嚣，苦涩的味道顺着姜若瑶干呕的动作翻了上来，让她更加难受起来。
吐了很久，除了刚开始那口她存在嘴里不想咽下去的药汁之外，姜若瑶再没吐出一滴水来。
可那股苦涩的感觉却仿佛像是通过她的肚子侵染了她的灵魂，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好像散发着一股苦味。
抿了抿唇，姜若瑶皱着眉毛，一只手用新的帕子捂住了鼻子，另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的捏起角落里那块沾满了药汁的帕子，侧身用肩膀撞开了车帘，走了出去。
原本守在马车旁的杏果一听见动静，立马回头，见是自家殿下出来，连忙伸手来搀扶。
姜若瑶捏着帕子的那只手冲着杏果摆了摆，示意她让开。
恢复了点精神的姜若瑶看了看脚下，干脆利索的跳下了马车。
“殿下，顾医师说你要休息的，你不睡了吗？”
姜若瑶眸子转了转，意味不明的瞧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向前走去。
杏果被看得不明所以，亦步亦趋的跟在姜若瑶后面。
这个时候正是用午膳的时候，不少人吃腻了膳食司做的膳食，都支起小火堆烤起了自己猎到的云鸡、兔子一类的打着牙祭。
姜若瑶径直走到了一处还没有熄灭的火堆面前，将手中那张黑帕子扔在了火里，然后等着那帕子在火里化作了一片灰烬之后，才放下捂着口鼻的帕子狠狠地细致的擦拭了刚刚捏过帕子的手指，然后也扔在了火里，燃烧干净。
姜若瑶这一番奇奇怪怪的动作让跟在她身后的杏果十分不解，好奇的问道：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呀？”
“嘘——”
姜若瑶朝着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放低了声音嘱咐道：
“你刚才看到的不准告诉顾医师！”
“为什么呀？”
杏果小小的脑袋里想不明白这件事，就本能的想要问个清楚：
“顾医师说，殿下的饮食动作都要我和明荔姐姐详细的记下来，必要的时候要全部告诉他的。”
她觉得顾医师很厉害，能一下子就安抚住发狂发躁的林才人，他说的话一定有道理的。
看着杏果单纯清澈的眼睛，姜若瑶苦笑不得，伸出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你这小丫头到底是我要回来的作宫女的，还是顾医师的？”
“当然是殿下的！”
杏果一双眼睛晶亮亮，瞧着姜若瑶的时候总是闪着光。
姜若瑶一摆手，一仰脖子，傲娇的说道：
“既然是我的小宫女，那就得事事先听我的。我的意见和顾医师一样的时候，你可以听他的也可以听我的，可不一样的时候，就只能听我的！懂吗？”
“好！”
杏果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在她心中，殿下是比顾医师还要厉害的存在，她当然要听殿下的。
“乖！”
姜若瑶揉了揉小丫头毛茸茸的脑袋，带着她往回走。
忽然，看见了不远处母亲和林才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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