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重新回到学校时，已是傍晚。
肖迟南果真在下午结束考试之后赶来，加上周红宁，三人随便在医院周围吃了顿饭，权当庆祝陈见出院。
而杨清越始终没有出现。
昨天他没有回复陈见的答案。
只是用一句话轻描淡写地代过。
【ohh：早点休息，晚安。】
走在回寝的路上，陈见察觉到一阵又一阵异样的眼光。
那些如毒蛇一样打量的眼神，让陈见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他们在议论什么？
陈见不知道。
直到抵达寝室，两个室友才给了她答案。
在她踏进门的一瞬间，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她们不再说话，只是上下扫视着陈见，像是不幸挑选到了劣质货品，满眼透露着鄙夷和嫌弃。
周红宁没在陈见身边。
刚到校门口，她就接到了电话，丢下一句“常青学长找我”，匆匆赶去忙学生会的事。
也正因周红宁没在她身边，两个室友的眼神越发直白和尖锐。
这样打量的眼神让陈见心生不适。
但她仍然努力扼制自己的反感，维持当下的和平。她放下昨天换洗的衣物，礼貌性地开口招呼：“好久不见。”
其实也就一晚上没见。
不过是想开口说点什么，来缓和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高个子女生双手抱臂，瞥了一眼稍矮那人。
两人一交换眼神，矮个子女生马上阴阳怪气地开口：“呀，这不是陈大美女吗？怎么，不去陪你亲爱的杀人犯吗？”
“你说什么？”原无意理会她们的洋腔怪调，奈何听到最后几个字，陈见眼神一凝，转头与女生对上视线。锐利的眼神让女生忍不住退了一步，“你再说一遍？”
陈见分明语气平平，却让人不寒而栗。
矮个子女生显然怯场了，她动了动唇，却没能再吐出一个字。
另一个女生立马责备地瞪了矮个女生一眼，把她往自己身后一拉，与陈见对上眼神：“怎么，你还要威胁同学吗？陈见，还以为你真是什么德才兼备的乖乖女。没想到……”
高个女生段位明显高一截，她嘴角挑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慢悠悠地说道：“抽烟恋爱，你样样不落啊。乖乖女陈见，你还有多少瞒着我们的事，你不会其实喝酒打架赌博样样都来吧。”
泼脏水哪里需要什么证据。
只要有一张嘴就够了。
女生挑衅地望向陈见。
面目可憎到陈见几乎快要认不出这是谁。
“什么意思？”陈见没有丝毫退却，迎上她的目光，平静地问。
“什么意思？”女生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陈见的话，随后低头在手机里调出一张图片，嚣张地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说，我把这张照片发在班群里，大家的反应一定会很有趣吧。”
是一张从高处往下，呈俯视角度的照片。
陈见一眼就看出了拍摄地点在寝室阳台。
照片的主人公是她。
眯着眼吞云吐雾。
如愿等到了陈见的沉默，女生得意地收起了手机。
“啧。”
许久，陈见蓦地发出一声又轻又冷的嗤笑。
她表情冷淡，唯有唇角勾起微小的弧度。
两个女生都灼灼地盯着她，期待着她将会可怜地辩解什么。
出人意料的是，她却丝毫没有开口的意图。
阳台不知何时飞进了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在为这场对峙助兴。
陈见终于动了，她垂下眼眸，看不清楚神色。
不紧不慢地拉开抽屉，掀开盖在表面的专业书，露出了下面的物品。
一盒煊赫门。
她们看不懂这个牌子，但不妨碍她们能认出包装上鲜明的几个大字：吸烟有害健康。
高个子女生神色一僵。
这和她预想的不同，现在她开始拿捏不准陈见的意思。
陈见没有解释什么。
她只是熟练地抽出一根烟，懒洋洋地叼在嘴里。
随手从柜子里摸出一个廉价的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呛人的烟味在封闭的寝室渐渐弥漫。
她终于舍得掀起眼皮直视两人的恶意。
在对视的那刹，高个子女生心头一紧。
陈见的眼里，满是促狭之意。
她故意吐了一口烟，烟雾正好扑到女生脸上，呛得刚刚还一脸得意的人陡然狼狈地咳嗽。
“不是喜欢偷拍吗？”陈见微眯双眸，整个人慵懒又傲慢。她随意地抖了抖烟灰，夹着香烟的两个手指纤长而白皙。
她不紧不慢，甚至略带笑意地说道：“来，拍我。”
在这一刻，乖乖女陈见终于露出了她凶狠的獠牙。
就像一只苏醒的恶犬，猖狂而又肆意。
“发给他们看。”
从未见过这样刻薄尖锐的陈见。
她印象中的陈见。
是会小心翼翼地观察她们的表情，温和笑着说没事的和事佬。
是会面对恶意喧嚣，一次又一次沉默，甚至苍白着唇拦下周红宁，轻声说着算了的胆小鬼。
这不是她印象中的陈见。
女生的嘴角微微抽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一步。
殊不知，正是这一步，暴露了她的胆怯和恐惧。
“退什么？”
被云烟环绕的陈见与照片中的模样如出一辙。
不同的只是——
图片里的陈见颓废、消沉、极度厌世。
而此刻站在她们面前的陈见，清冷，高傲，令人生惧。
“你们在记恨什么？”陈见一步步逼近，盛气凌人，“逃课记你们名？还是没给你们不交作业打掩护？”
她进，她们退。
明明是一对二，另外两个女生却没有直视她的勇气。
“你……陈见，你在傲什么？你……你信不信我把这张照片发给辅导员！”
高个子女生退无可退，横着脖子通红着脸大声喊道。
明明音量极高，音调极尖，却仍然难以掩盖她声声颤抖。
“哦？”陈见轻言浅笑，“你怎么破音了。”
语气温柔，仿佛初见。
然而就下一秒，女生彻底清醒。
谁说陈见是软绵绵的小羊羔？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根燃了不到一半的烟，擦过她的脸、她的耳、她的肩膀……最后慢悠悠地落到她背后的书桌上。
矮个女生已经看傻了。
只剩高个女生僵在原地，嘴唇止不住的抖，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别惹我，别提他。”陈见笑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温和，仿佛她还是那个软绵绵的三好室友。
但只有女生知道，陈见凝成实意的寒意，足够让她喉咙发紧，虚汗直流。
“听懂了吗？”陈见吟吟一笑，轻轻拍了拍女生的左脸，力道不重，却让她骤然心跳一停。
“要乖哦。”
…
陈见很快侧身离开。
她早已收回一身冷意，重新变回了中规中矩的乖乖女。
高个子女生双脚一软，好在矮个女生手脚敏捷地把她扶住。
她仿佛一条缺氧的鱼终于回到了水域，如获新生，大口喘气。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猛地转头，瞳孔骤然一缩，面色发白，呼吸顿停。
一张洁白的餐巾纸。
中间是异常扎眼的黑洞。
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连带着矮个女生，一起瘫倒在地。
谁说陈见是软绵绵的小羊羔？
陈见似笑非笑的表情重新浮现在她眼前。
她分明就是一只肆无忌惮、邪意遍生的恶犬。
要乖哦。
女生狼狈地看向远处低头看着手机的陈见，似是察觉到她的眼神，陈见兀地抬起来，嘴边勾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不是说说而已。
是威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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