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王黎雾那双晦暗不明的瞳孔看了半天，陈十紫从电梯里踯躅出来了。
垂下眸，说：“好。我想去卫生间收拾下，马上去你办公室。”
王黎雾唇角不明显翘了一点，眼底情绪不明，叫助理把她推走。
陈十紫在卫生间门口远远的看着，望着，瞳孔渐渐黯淡下来。
保安也提心吊胆走了。
没人帮她解手上的丝巾，陈十紫去休息区找崔霁。
崔霁倒是有耐心、有兴趣帮她慢慢解，还不忘离间：“我自诩聪明无比，没想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连林愿那个呆子都看出来了，我还牛头不对马嘴一直瞎猜，嗬~真是可笑。”
“可笑什么？”陈十紫低眸问。
崔霁胸腔发出嘲笑，“可笑她这种人也会栽到这种事上，自杀不可笑吗？”眼梢朝总裁办一撩。
陈十紫心一抽痛，痛的闭紧了眼。
崔霁继续歪着脑袋，故意把解丝巾的动作放慢，甚至为拖延还勒紧了，在陈十紫耳边蛊惑轻说：“早知道早叫我老板请几个漂亮妹子去勾搭，拿下董事长的位子岂不指日可待，到时候我不也水涨船高，一飞冲天？”
她声音带着妩媚的轻笑，美艳的眼梢别有意味试探看陈十紫侧脸，目光透出深邃。
“她不是自杀的，请你多看新闻。”陈十紫垂眸咬牙。
崔霁得逞嗬笑，笑得尽在掌握，手指头幽幽去勾陈十紫头发，被陈十紫用脑袋猛甩了下，甩疼崔霁也不恼，反而凑近陈十紫耳朵说：“小妹妹，你是想说她这种人没有弱点是吗？”
陈十紫不答。
“那你就该离她远远的呀~”
呼~崔霁往陈十紫耳朵边暧昧吹了口气。
话像鹅毛一样轻盈，落进脑海深处，泛出层层涟漪。陈十紫倏忽回头，迷茫的目光怔怔看着。女人直白的话一下点破她心里朦胧不想承认的事。
和她那点不为人知的匪夷所思的过去，已经差点害死过王黎雾一次了。
陈十紫极轻极轻吐了口气，把解了一半的手从崔霁那边抽走，离开了。
崔霁朝总裁办抬眸，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隔着一层透明玻璃，对里面阴冷看她的王黎雾挑衅扬了下眉。
自王黎雾清醒那天，各种肃清党派的冷血措施层出不穷，头天她就被直接踢出了总裁办，赶回了自己老板身边。
林愿遂和她正式绝离。
她气、她恼、她恨，她绝对最后这一下要给王黎雾添个大堵！
不痛快，大家就一起不痛快！
***
陈十紫从卫生间出来，手解开了，手腕磨的红红的，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梳顺，一脸灰暗朝总裁办公室走去。
这回小助理没拦她。
她敲了下门，没等到应声，直接低说了声“我进去了啊”就把门推开，眼皮垂的低低的。
王黎雾穿戴的齐整，黑色的西装挺阔且崭新，棱角分明，衬着那张脸越发矜贵冷峻。她正坐着轮椅在办公桌前看文件，看人又这么不客气进来，随即慢吞吞扬起了眉，眸底划过不明情绪。
“没人教过你礼貌吗？”她缓慢放下文件，冷不丁启唇。
陈十紫想到刚才撞上的尴尬，心又是一抽。
这些重要吗？她在心里问自己。
又怅哀答：不重要。
她眼睫轻轻眨了几下，像蝴蝶一样扇去了眼底的杂糅情绪，只留下一股清澈的明光。
她看到阳光穿过落地窗，顺着王黎雾漆黑利落的长直发洒在她挺括的黑西装上，照的工作中的对方很专业严峻，很认真，很俊美，就算气场阴冷，也格外像个地狱办事处的总裁呢。
她想到了手术室里穿白西装的谢总，差的不止半点，她眼睛甜蜜的弯弯笑了。
小雾长大了，原来有这么帅。
以前竟然没有去看过。
嗐……
要是可以，很想一整天不说话，就乖乖待在角落里看着。
陈十紫眼眶生疼。
感觉到被注视，低眸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王黎雾倏地从办公桌后直身，眼神冷冷的看着，“找手机来的吗？找吧。”语气寒冷。
陌生与疏离让陈十紫心脏连连抽搐，她嗫嚅：“我怎么找……”
“在哪儿找？”
轻轻冷笑，王黎雾挑眉，“你不如到我这里来找，抽屉里的东西我记不清了。”她眉梢往陈十紫身上一扬，眼尾瞬间散发出一股危险且诱人的暗黑气息。
记不清了……
陈十紫心突的又是一跳，炸了个摔炮一样，疼的脸都白了几分。
她看向王黎雾的眼眸深深自责且愧疚后悔着，黑莹莹的瞳孔很软，像两枚泛着水光的黑色果冻，轻轻一碰，都能蹭伤蹭破。而视线的另一端，王黎雾正笼在金色的阳光里，俊美无与伦比的脸犀利折射着光，灼目的看不清，宛如一尊真正的神只。再也没有半点折尊屈贵。视陈十紫如低微蝼蚁。
陈十紫迅速低眸，捏着手暗暗急促喘息。
今天来是干什么的呢？
哦……对了，是想看看人好着没，单独待一待，说两句话。
眼眶涩了，陈十紫若无其事走了过去，紧紧看着，面前矜冷尊贵的女人渐渐与梦里会怪看她、抱着她、跟着她、一起在沙坑里玩弹珠的小女孩重叠，陈十紫眼底的笑意又深了点，眼眶浮着洁白的泪花，她对着王黎雾偏头浅笑。
“你还好吗……”
含泪笑的甜甜的，隔着不可能有人信的两辈子，22年，久别重逢询问，声音一出即控制不住哽咽，泪决出眼角。
陈十紫死死咬住下唇，攥着白色防晒衣衣角，乖乖的低头局促站着认错，几乎克制不住崩溃泪意，目光死抓着视线里阴冷高高在上的这个人。
王黎雾偏过了头，冷漠避开，不看。
“还找不找手机？”冷冷问。
知道自己被嫌恶着，陈十紫笑着挤干眼泪，喘匀气平复心情，咧开嘴角说：“找不着就算了~”语气故作轻快，又痴痴盯着人执拗压声，说：“我来找你有其他事。”
她胸中被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填着，一阵一阵，怎么笑都盖不过去。她让自己不准落泪，眷恋的看着。
“什么事？”王黎雾态度冷漠，语调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右手不耐搭在轮椅扶手上，显示着她时间宝贵的态度。
陈十紫双颊因笑挤出了果冻的样子，耐心一字一顿轻声问：
“你是在生我的气？还是……”
“忘记了。”
声音很缓，带着一点揪疼，生怕对方听不清哪个字一样。
王黎雾捏紧了五指，闭眼。
“没事你就走吧。”冷说。
“我偏不走。”陈十紫笑的苦涩、荒诞又美丽，笑意吟吟的弯腰偏头看着对方，“我等你回答我。”低头手借着抓包的斜挎带子攥紧了胸口，挨着那股生硬的钝疼。
这回，我也当个你。
被一而再再而三厌恶着，却总会没脾气笑嘻嘻狡诈再缠上去。
“你妈没教过你廉耻的吗？”王黎雾始终不看陈十紫。
“何止，我根本就没妈。”陈十紫死皮赖脸说了句。
漆黑诡谲的眸自王黎雾脸上一下对准了陈十紫瞳孔，深深盯进去。王黎雾撞上了一双弥漫着潮湿大雾的漂亮的发亮的黑眼珠，弯弯笑着，眷恋的看着自己。心感觉要被捶成肉泥，她喉咙发着颤，额角青筋跳着，呼吸开始艰难。
忘记了，还可以这么痛吗？
“你这副姿态是想干什么？恶心我吗？”有汗从她紧绷的额角浮出来，青筋忍着绷住。
陈十紫看对方这个样子，蹲去地上轻轻去抓王黎雾的手，被对方连连打开，她又锲而不舍连连去捉。
“小雾……对不起……我错了……你生气就报复我吧。”
嘴角还在试图挤笑，连声克制喉头哽咽，陈十紫眼眶里的泪吧嗒吧嗒就往膝盖上砸，她喉咙发出呜咽艰涩的字声，憋着喊不出来，那种声音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可怕，似乎痛到了极点，鬼叫一样难听。
水汽抑制不住浮在王黎雾阴暗的瞳孔表面，她古井无波，心却一同要痛死。她忽然停止了抵挡抓手的动作，把这死不知耻的眼泪仇恨逼回去，继续阴冷看着那个几乎是趴在她腿上哭的脑袋，心挤出冰冷。
“哭什么？陈小姐。”
冰冷的声音带着讥讽，一句陈小姐摆明两人关系。
头天再见那晚，她就叫人把陈十紫查了个底朝天，她恨着，心说，你怎么敢让我去为你跳楼的。可心也钝疼着，告诉她这确实是自己干出来的事。
她恨不得把面前的人勒死。
“你这是想干什么呢？”王黎雾面无表情看着陈十紫问，一双瞳眸黑的不成样子。
“我想让你消气。”陈十紫抱着王黎雾手掌深抵在额头，蹲着慢慢仰面对视，含泪看着，一字一句哽咽出声：“我知道你恨我……想为你做些事……你就答应我吧，求你了……”
泪水从她眼角滑落，莹润的瞳孔染上浓郁乞怜望向轮椅上的王黎雾，克制着痛意哀求，滚泪也是静静的。
“真的想为我做些事？”王黎雾心中冷笑着，腾地抽出手，缓缓去抚那垂泪的可怜脸蛋，触碰上面冰凉的水迹，疼痛的眼神慢慢变冷、变深邃，变成刻骨怨恨，盯着陈十紫眼睛，慢吞吞挑眉问：“有条件吗？”
“没，小雾……”绝望哀求的陈十紫语气焦急，却也提了一点精神气。
就听王黎雾俯在她身边，轻轻说：
“那你去给我把王絮风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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