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四凤姐家的贼，其实就是于天任。”
“于天任！”小狗立时炸了毛，“咋会是他，他不是咱大哥的发小兄弟吗？你可别瞎说，叫大哥知道你瞎说八道，非嚷你不可。”
“怎么会是瞎说呢，我是那种爱瞎说话的人吗。”
“那我问你，你是听谁说的？”
“当然是听亲眼看见咋回事的人说的。四凤姐家里雇了几个婆子，其中一个的娘家就在我们庄上。那婆子让芶雄差点儿活活打死，跑出来后，担心芶雄上家里找她，所以就跑回娘家躲着，有她几个耍胳膊根儿的娘家兄弟挡着，芶雄多多少少还忌惮着点儿。我妈听说她回了娘家，又听说她让人打的不轻，于是拿了几个鸡蛋过去看她。她嘴巴不牢靠，把什么话都跟我妈说了。我妈回了家就告诉了我，还嘱咐我谁也别跟说。”
“你这人挺不拿你妈当回事呀，你妈不让你跟别人说，你还跟我说。不过你跟我说了，我也就自己知道，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小狗嘿嘿坏笑，说话好听，至于办不办就另说着了。
“嘁。”小山子白了小狗一眼，“你当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呢。我跟大哥、大嫂，还有小嫂子都说了。倒是瞒着菊儿没说，她那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前脚跟她说了，她后脚就叨叨给别人听。这人呀，嘴得严实着点儿才行。”
“我说，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呀？你这张嘴还是严实嘴呀？”
小山子嘿嘿一笑，“不是外人，说了也无妨，憋着怪难受，干嘛不说。”
“你这话我爱听，咱俩是好哥儿们，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你也不会拿我当外人，往后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话，我也会对你说。你赶紧说说吧，到底咋回事？”
“得嘞。你听了可别害怕，四凤姐入了邪道。”
小狗一惊，诧异道：“挺好的一个人，咋还入了邪道了呢？”
“就说是呢。本来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犯了心病，整天神神叨叨，做事不按常理出牌，自肚子里有了芶雄的种之后，隔三差五就往租界跑，据说把租界里面的医院都跑遍了，就为了找个靠谱的洋医生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人家洋医生也不是神仙，哪能保证就能帮她保得住呢。她神叨了，于是走了邪道，去了神女庵，找一个法号妙法的老尼姑求仙方。你是外地人，不知道这神女庵里面的勾当，我可是没少了听老人们说，神女庵是个害人坑，妙法老尼姑是个老妖精，而且是个阴阳怪，邪乎着呢。你想呀，四凤去找老妖精，能有好事么？”
听小山子这么一说，小狗打个寒噤，“这不是个人害个人么？”
“可不是么。四凤姐从老妖精手里淘换到一张害人方，你知道嘛是金娃娃吗？”
小狗先是摇头，但马上点头，“金娃娃不就是镀金的泥娃娃吗？过去在老家的时候，听说有那种有钱大户上泰山去求子，求来的就是用金粉镀过的小泥娃娃。”
“娃娃是娃娃，可不是泥娃娃，泥娃娃在娘娘宫多的是，不稀罕。这个金娃娃可是真娃娃，有了形体，快要出生，还没有出生的小娃娃，从肚子里剖出来后，必须活着送到买主的手里，买主拿到活着的小娃娃之后，要先给小娃娃灌符水，接着放在桃木上熏烤。”
“那不活活熏死了吗？”小狗诧异着问。
“是呀。就是要熏死，不但熏死，还得熏成干儿。”
“人干儿……”小狗张大着嘴巴，“这不是造孽吗？”
“可不是造孽么。唉！我也是真没想到，四凤姐居然连这种损阴丧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也不怨给她家帮佣的婆子差点儿叫芶雄活活打死，她也是缺了德，小娃娃就是她从坏种的手里买来的。”
“真缺德，不怪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小狗愤愤地骂，丝毫不再同情四凤的遭遇。
“于天任也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了这件事，他不想看着四凤姐在邪道上继续走下去，于是就想过去劝一劝四凤姐不要干出害人的勾当来。哪想到他进了四凤姐的门之后，赶巧那个用来熏制金娃娃的小娃娃由于憋气而夭折了。四凤姐抱着死孩子不肯撒手，而于天任又想把孩子带去医院救活，就这么一拉一扯之间，四凤姐的肚子撞在了桌子角上，结果么……”
小山子朝着小狗扬了扬下巴，让小狗自己想一想当时的画面。
“活该！”小狗愤慨道：“这是她害人的报应！”
“我也是这么说。她要不害人，备不住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就不能够掉了。于天任见闯了祸，一时冒傻气，不知道该怎么着才好，结果芶雄回来了。于天任再想跑，可就跑不了了，芶雄拿刀要活剐了于天任，于天任自是不能让他把自己给活剐了，于是俩人就在院里打了起来。至于俩人怎么打的，那个婆子没看见，也不敢看，害怕芶雄把刀子扎在她的肚子上。等到外面没了动静的时候，壮着胆子出来一看，芶雄‘死’地上了。于天任跑了。”
“跑了呀？”小狗长舒一口气，“于天任是好人，老天爷不忍心见他遇难，所以才成全他跑了。对了，芶雄怎么就‘死’过去了呢？不会是于天任把他弄躺下的吧？”
“嘁。于天任哪有这种手段，准是有人救了他。听婆子说，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个人呜哝呜哝的说话。到了天亮，芶雄才好歹醒了过来，他自己也说，是让人用迷药把他给算计了。四凤姐当夜就被送进了英租界的医院，人没事，就是脑子坏了，不吃不喝，就那么瞪着俩眼珠子直挺挺的躺着，跟谁也不说话。唉……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唉……”
“你说李长生因为四凤姐的事而绷着脸，他不会是……”小狗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法说出口。
“是。”小山子肯定道：“李长生心里一直装着四凤姐。而今四凤姐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不能不难受，怕是已经恨上于天任了，往后兄弟没法做了。”
“于天任呢，一直没音信吗？”
“不知道哪儿去了。总之人不见了，八成是找地方藏起来了。”
“你跟咱大哥说了之后，他啥反应？”小狗这时方才想起二狠子的反应来。
小山子耸耸肩，“没嘛反应。”
“没反应呀？”小狗唏嘘道：“那可是大哥的亲妹子？”
“你还不了解大哥吗？咱大哥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害别人坑自己的事情，四凤姐是他的亲妹子不假，可是干出这种缺德带冒烟儿的勾当来，咱大哥不能不在心里骂她。再者说，四凤姐已经不拿他当哥哥了，也不知道芶雄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事事站在芶雄这一边，压根不向着自己的亲哥哥。”
“大哥难做人。”小狗感慨道：“芶雄好歹是他的妹夫，可曲老大的血仇咱大哥又不能不报，真不知道大哥能不能下得去手。”
“是呀……”小山子同样感慨，“曲老大是为大哥而让人砍烂的，大哥又是那种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主儿。芶雄、红老姑、童金光，有一个算一个，大哥一准会拿他们的脑袋来祭奠曲老大。我想，用不了几天，大哥就该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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