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姜妍用过早膳就拉着姜夫人的手撒娇。
“母亲，我想凌姐姐了，能让我去王府找她吗？”
果然是这样。
姜夫人看着姜妍满含期待的眼睛，心不由一点点沉下去。
这是女儿人生中第一次对自己撒谎。
若自己不知道实情，看女儿如此期待，一定会同意她去。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竟这样对自己！
看着姜夫人不太对劲的神色，那双向来慈爱的眼睛此刻竟这样冰冷，仿佛能看透她一样。
姜妍觉得有些心虚，移开目光问：“娘，怎、怎么啦？”
难道娘知道她说谎？
应该不可能。
她去王府的目的，连贴身丫鬟香玉都没说，娘不可能知道。
姜夫人想到自己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她对人生的了解感悟，比女儿多了二十多年，目光又一点点软下来。
经营姜家这么多年，姜夫人是个聪慧的女子。现在若反对，姜妍会在反对声中产生叛逆，对那人的感情更加强烈坚定！
她要让妍儿自己看透这段不成熟的情感，自己舍弃，这样才不会影响她们母女间的感情。
姜夫人敛去眼底的情绪，笑了笑说：“妍儿，你凌姐姐是去给王爷治病的，你不能去打扰她。况且她才和祖父团聚，怎么能去打扰！”
见姜夫人并不是看穿她了，姜妍松了一口气。
她晃了晃姜夫人的手，靠近姜夫人怀里撒娇说：“娘，我就去看看她，保证不打扰凌姐姐给王爷治病。”
姜夫人一口拒绝，“不行！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岂能让你胡闹！”
“娘。”姜妍撅起小嘴撒娇。
姜夫人看着女儿，顿了顿，忽然眼眸一亮，神秘的说：“妍儿若听话，娘下午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看戏去。”
见姜夫人态度这么坚决，姜妍抿抿唇，歇了去王府的心思，好奇的问：“娘要带我去哪？”
姜夫人点了姜妍的头一下，故作神秘，“妍儿下午就知道了，若是无聊陪你小侄儿玩去吧！”
提到恒儿，想到他那软乎乎的小脸，姜妍就把不愉快的心思都忘了，拉着香玉去了嫂嫂的院子。
见到姜妍离开后，姜夫人叫来了管家，吩咐：“你去办件事。”
午后，姜夫人带着王氏和姜妍一起，来到醉仙居。
“母亲，嫂嫂，我们来这干什么？不是用过午饭了吗！”
“进去就知道了。”
虽然不解母亲要做什么，但是能和母亲、嫂嫂一起逛逛，姜妍还是很高兴的。
姜妍挽着母亲的手，穿过游廊，来到醉仙居的另外一座楼，还没进去，就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竟是专门唱戏曲的一栋楼。
从前姜妍听说醉仙居里的戏曲唱的好，但姜夫人说这里鱼龙混杂，不让她来。
今日好生奇怪，母亲竟亲自带她来了。
姜妍四下打量楼中，精致的戏子图像，不解的问：“母亲从前不是不许我来吗？”
姜夫人温柔回答：“妍儿下个月就要及笄了，也到了该议亲事的年纪，以后也要做别人家的正头娘子，当家主母，家里红白喜事也难免会接触，带你提前过来看看。”
说到议亲，姜妍脸上一阵绯红，嗔道：“娘，我才不议亲，我要陪着娘亲。”
虽然不知道带了几分真心，姜夫人听着心里还是高兴的，她心里是希望女儿真心这么想。
姜夫人笑着说：“说什么傻话！哪有大姑娘不议亲的！”
王氏跟着附和：“只怕等到以后出嫁的日子，母亲想留，妹妹还不肯呢！”
“嫂嫂，你也打趣我！”姜妍羞的不敢抬头，差点把小脑袋埋进姜夫人臂弯里了。
一到门口，就有一蓝衫小童在门口迎接，“三位夫人小姐，你们定的雅座在楼上，小的带你们去。”
姜夫人应声，小童在前面，将三人带到二楼的一处雅座。
雅座像个单独的房间，只不过面向戏台的墙是空的，做了一处观戏台，两边垂着纱幔，挡住左右视线。
姜夫人三人落座，姜妍和王氏一左一右坐在两边。
前面的桌子上，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上好的碧螺春，还有瓜子、糕点之类吃食。
楼下戏台上还在做准备，摆幕景。
姜妍第一次来，饶有兴趣的四处看里面的装饰摆件，都很是高雅。
叫对面没人，姜妍问：“看样子是要开始了吧，对面的人怎么还没来？”
王氏笑着解释：“母亲担心看戏被打扰，将这一层都包了。”
原来是这样！她母亲确实有这个实力，这点钱对姜家可谓九牛一毛。
他们坐下半刻钟后，一个画着大花脸，穿着蓝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走出来，在戏台中央宣布戏曲开始，锣鼓喧天，瞬间热闹起来，主角配角一起登场。
姜妍看着他们奇怪的造型，捂着帕子直笑。
看着台下的戏曲，姜妍笑问：“娘以前怎么不带我看戏？”
姜夫人用茶盖拨了拨茶水，饮了一口，才答：“戏如人生。从前你年纪小，看了也不能理解，如今妍儿大了，总有一天会离开娘，该教给你的，娘都会在合适的时间教给你，只盼望妍儿以后的生活能更如意一些。”
姜妍看着姜夫人，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娘亲是最好的娘亲，吃块点心，才有力气教！”
姜妍笑嘻嘻的把一块糕点喂给姜夫人，也给一旁的王氏喂了一块。
不多一会儿，戏曲就进入正题。
演的是相府千金和一个才子偶遇，并一见钟情的故事。
初识十分美好，才子捡到小姐的玉佩，还给了小姐，小姐心生感动，同才子暗生情愫，不惜以死相逼终于嫁给才子。
才子利用小姐家族势力，一路青云直上。
得了权势的才子觉得这些年隐忍屈辱，一朝休妻，此时小姐因为多年操持中馈，不再年轻，被休以后再无出路，出府之前撞死在府门上。
才子丧妻后，得了妻子所有的嫁妆，又另娶妻生子。
姜妍看的一边流眼泪，一边咬牙切齿斥责才子负心。
第二个故事是千金小姐和府中小厮，也是小姐被小厮所惑，委身下嫁，最后发现被骗，已经是人财两空，最后被小厮凌虐而死。
“太可恶了！这些男子怎么能这样！发的誓言都不作数吗？”姜妍小拳头捏的邦邦紧，怒斥负心人。
姜母道：“誓言没有任何凭证，对君子可能有用，对小人只是一句话，事后可能连认都不会认。”
一连看了好几部类似的戏曲，姜妍被气的直呼肚子疼。
这一次，姜母没有着急带她回去，而是让她切身感受体会，这种被骗、被辜负的疼和悔恨。
“这些人怎么如此厚颜无耻！为什么偏偏挑这些善良的女子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已。”
姜妍看着台上的戏子下去，拽着撒子问母亲：“这些女子都不会聪明一点吗？怎么那么容易被骗！”
姜夫人再次教导女儿：“人心隔肚皮，最难分辨。那就从根源上断绝被骗的可能。”
另一部戏上来，一样是丞相小姐，遇到才子后，被家人拆散了，嫁给了门当户对侯爵公子。
勋爵之家，各方面都旗鼓相当，不存在巧取豪夺，两人相敬如宾恩爱一生。
另外一个故事，世家小姐嫁给世家公子，虽然最后两人因为性格不合而和离，但世家公子本就不缺银钱，并没有克扣女子的陪嫁。
因联姻带来了好处，女子回到娘家也被优待，最后觅得如意郎君重新改嫁，幸福一生。
姜妍最后沉默了，没再说一句话。姜夫人知道，她的话女儿听进去了。
“门当户对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必定有他的道理。只有旗鼓相当，两人谁都不比谁低一头，才能互相理解，过一辈子。就算过不下去，从小的修养在那，也不会太糟。”
“差距太大，谁都不可能切身感受到另外一个的想，，从泥涝里爬出来的人，往往比常人更狠绝。为了掩盖他们的狠绝，像正常人，他们可以做出一切。”
回去的路上，姜夫人拉着姜妍的手，语重心长的：“妍儿，你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以后你在挑选夫君时，要挑那个本来就很好的人，而不是承诺会如何改变的人。
此时他肯为你变，下一刻一样会为旁的事而变，”
姜妍脸色凝重，垂着头一言不发回到自己的院子。
姜夫人交代姜妍的贴身丫鬟香玉好好照顾后，就同王氏一起去看孙儿。
“母亲，不去看着小妹吗？”王氏抱着孩子，目露担忧。
姜夫人转了转手上的拨浪鼓，笑了笑：“且让她自己冷静吧，若是她还不清醒，我自有别的法子让她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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