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茵先去了聂天擎的书房。
从他的书桌抽屉里，翻出几份文件，照着用词语态写了份调兵备战的手书，又翻出帅印稳稳盖好。
她没有急着赶去军政府，而是回房间，换了身暗色旗袍，重新梳了头，做更庄重自持的打扮。
直到程妈上来说，“夫人，人都回来了，程九爷、周雨、锦承少爷、还有韩少爷都在。”
“好，我知道了。”
俞茵扶案起身，拿起手边封好的调兵手令，转身下楼。
她拐下楼梯，就见前厅里四人站的笔直在等。
俞茵扫了眼四人，一步步迈下台阶，徐声开口。
“我要去趟军政府，你们跟我一起，一会儿所有驻留潍城的军官都会在，程九爷，你功夫好，若有人不敬，可否帮我出手？”
程九皱了下眉，抱拳低头，“我一定竭力保护夫人。”
俞茵浅笑颔首，又转目看向立在另一侧的韩知望，继而敛起面上笑意。
“听说你身手很好，是这批学生里不错的苗子，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了。”
她眼瞳乌静而深，韩知望知道，她不是开玩笑。
他眉心沉了沉，微微点头，“虽然不知夫人要做什么，但我会见机行事，多谢夫人提拔。”
俞茵牵了牵唇，没说什么，只招呼四人。
“走吧。”
从前厅出来，她又吩咐香梅，“叫那些亲兵，把灰狼放出来，管好院门，别让它们跑出去了。”
香梅忙不迭点头，“是，夫人。”
*
俞茵赶往军政府大楼，柳作已经带了两队副官和亲兵在等她。
这是她第一次来军政府大楼，议事厅里，许多军官甚至都未曾见过大帅夫人的面。
这些人，全是跟随聂天擎在战场上腥风血雨厮杀出来的，每一个人的面相和气势，都或多或少有些凶戾。
他们围坐在长桌左右，齐齐看向走进来的俞茵，眼神各异，瞬间静息。
俞茵手心儿潮湿，心跳也很快，但她还是强作镇定，扬起手里的调兵手令，开门见山地发起这次会谈。
“我知道各位有疑惑，事关紧急，我长话短说，这封调兵手书是我代写，大帅和冯郊都不在，临行前曾托付我代管帅印。”
她把手书递给柳作，“传下去，还有冯郊的电报一起。”
“是，夫人。”柳作郑重接过，依言传给左手边第一位师长。
俞茵收回视线，继续说道：
“裕京内乱相信大家都知道，如今的新任张帅，年轻，从无政绩，且被质疑弑兄杀父罪名，无法服众军中。”
“大帅此次去往裕京的目的，相信诸位也都心知肚明。”
“就在今早，我收到冯郊的电报，大帅临行前曾嘱咐过，若行事顺利必然报喜不报忧，倘若报忧，便需我与军中诸位见机行事，维护好潍城的安全为第一位，救他回来为第二位。”
随着她这番话，以及手书和电报的下传，议事厅里已经掀起淅淅索索地议论声。
说了这么多，俞茵反倒没有先前紧张，语速越发沉稳。
“...帅不在营，且安危告急，为防军中动乱，这种事理应按而不宣。”
“在座诸位能驻留在聂军都城，时时参议军政府大事决策，可见都是大帅最信任的部署，我自然不会忧虑诸位的忠诚，而隐瞒你们这等要事。”
“副官处已奉命通电各地驻城军长，聂军境域全面备战，尤其是潍城。”
“在我平安迎回大帅之前，希望诸位齐心协力，守护好潍城，静待佳音。”
一番话，点明了几个要点。
——大帅出事本不该宣扬的人尽皆知，但大帅和我信任诸位的忠诚，且我已经通电聂军辖区内所有驻城军长，倘若你们不忠，自然有忠诚的人会起兵讨伐。守城是忠臣之事，我没什么后顾之忧。
一旁的柳作，和守在门外的四人面面相觑。
俞茵这一番言语，属实有点震惊到他们。
话还能这样聊？？
议事厅内，众人一阵交头接耳。
左首第一位师长惊讶开口，“夫人要亲自去裕京接大帅？”
俞茵目色波澜不惊，“是，我亲自去。”
“这......”
议事厅里众人面面相觑，瞬间议论声越发高涨。
有人发言，“不可，倘若大帅果真昏迷不醒，裕京张氏又心怀不轨，夫人一介弱女子，岂不是自己送上去当人质？”
“是啊，我们可以安排其他人去迎，夫人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不是他们瞧不起俞茵，实在觉得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逞什么能要投身险境？
她去了，恐怕也难以震慑住心怀不轨之人。
完全没这个必要。
俞茵等他们反驳的言论说完，才不清不淡地回道：
“我们只是备战，而不是宣战。”
“给予裕京方面一定的威压，他们才能多顾忌大帅的安危。如果你们去，再带人马，说不定对方狗急跳墙。”
众人，“.........”
俞茵，“现在有两件事，需要立即执行。”
“封锁河道，禁止裕京方面船商随意进出潍城。”
“兵府司调兵扎营，驻守在潍城和裕京中界线，营造震慑，理由可以是营地野练。”
“如果诸位没有异议，这两件事做完，我今晚便带亲兵营启程连夜赶往裕京。”
她说着微顿，平静地环视众人一眼：
“自然，我是个女人，懂的不比你们多，这些都是大帅离开前隐晦与我提过的方案。诸位若有异议，可以立即提出商讨。”
商议到最后，俞茵已经从一番话术上给诸人先入为主的策略引导，当然还是按她这番安排行事。
事情谈妥，俞茵心底暗舒口气。
她神色微微缓和，语气也温婉下来：
“最后一件事，我未曾经历过枪伤，但诸位都是过来人，需要什么特效药，请给我中肯提议，我立刻让人前去准备。”
说一千道一万，俞茵不得不留后手。
聂天擎在张氏的地盘出事，裕京的人没有一个值得她信任。
她要保证聂天擎，一定能熬过这一劫。
——
从军政府大楼出来。
俞茵一言不发地径直回到聂公馆。
她带周雨和周锦承上楼，神色郑重，一字一句地交代两人。
“院子里有狼，亲兵营有一部分人会留下来戒严，我跟大帅未回来之前，我要你们两个，守着朗儿。”
周锦承眸色一深，“阿姐放心！”
周雨同样郑重其事地点头，“是，夫人！”
俞茵强撑的情绪有一瞬失态，她眼眶氲热，视线依次在两人眉眼间流转过。
她上前半步，轻轻握住两个少年手臂，神色间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柔弱无助。
“周雨，锦承，我没有可信之人了，只有你们...”
周锦承眼眶瞬红，“阿姐...”
周雨也眼红了红，“夫人放心，属下誓死守护小少爷。”
俞茵笑意牵强，上前抱了抱两个少年，“谢谢。”
她退后，甚至没有进婴儿房一步，便抬手掩唇，径直转身快步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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