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再见父亲泪纵横
顾瑾琼到厨房时，丫鬟们刚刚煮好莲子羹。
顾瑾琼看着正热气腾腾还冒声响的盏，心情有些说不出来的燥热，“不是一早便叫你们弄了吗？怎得才熬好？等会儿子叫父亲过来喝滚沸的？叫他切身体会我们的热络？”
顾瑾琼一向待人温和，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丫鬟们何曾见过这副样子的顾瑾琼，一时间都有些讪讪的。
还是拿着蒲扇的一个丫鬟起身回道：“四姑娘息怒，奴婢们原是昨日便备好了莲子，但柴禾不够了，便耽搁了。”
父亲归来在即，现下再追究谁准备的柴禾显然不可能。
顾瑾琼长吁了口气，叫了下人拿来冰块，一边镇着，一边拿着蒲扇使劲扇。
也就是这时，福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顾德曌的马车已经到了城门，不时便会临府了。
顾瑾琼一惊，叫秋环将还温热的莲子羹装进青花瓷盅里，便连忙赶去前厅。
一路上虽有绿树掩映，但日头的光还是从叶子罅隙射了下来，笔直得如同锋利的茅，照得顾瑾琼全身火辣辣的。
以至于到正厅时，顾瑾琼已经满头大汗，颊畔也红扑扑得厉害。
顾瑾年见她这样，心疼地替她拭汗，“父亲还没到呢，跑这么急作甚？让人去厨房叫你，便是想叫你慢慢来，谁想你连禁步都不顾了。”
顾瑾琼上气不接下气，“说是父亲到了城门，我想着他们过来报信需得费些时辰，便不敢耽搁怕父亲久等了。”
这话方落，福东带着满脸喜意地走近来，“老太太，三姑娘，四姑娘，老爷来了。”
伴着橐橐步声，一道颀长身影拓在冰裂纹的窗棂上，缓缓款进，最终出现在众人的眼际。
散漫的金光打在顾德曌靛蓝色直缀上，衬得腰间丝绦奕奕生辉，而他的皮肤白净，那双俊逸的眉目温煦如风，看过来，落在顾瑾琼的身上，竟比春日的太阳还要暖人心肠。
这便是她的父亲。
和前世最后一次相见时的父亲，截然不同。
那时她因出了那事，给顾家蒙羞，又寻死觅活，竟还将死胎带到了陆琮和郭氏跟前，吓得郭氏当即告病，而陆琮硬生生错过了殿试。
父亲这才无奈过来，隔着五福捧寿的地毯，冲着长房的郭氏道歉。
那时她就在帘子后面看着父亲，耳畔是郭氏派来伺候她的妈妈在说：“您瞧瞧，姨娘的父亲到底是个四品官员，在朝中有头有脸的，平素哪会这么低声下气的？姨娘若是还顾及父亲他们，便少生点事。”
她听到这话，当即咬紧了唇，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生过事。
为的便是想要父亲他们安心，也想让他们忘了她这个不成器的晚辈。
往事如流水的在顾瑾琼脑海里淙淙而过，刷得她眼睛晶莹发亮。
顾德曌却不知顾瑾琼所想，望着她们，弯了弯眼，“瑾年，瑾琼。”
那声音和暖，是只有从心底疼怜才会有的语气。
顾瑾琼的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
她哽咽着跪下来，叫了一声，“爹。”
顾德曌始料未及，讶然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顾瑾年连忙去拉她，“是啊，琼姐儿，你这是做什么？先起来再说。”
泪水挂在脸上，随着顾瑾琼摇头，流光溢彩，有一种凄弱的美感，“我只是感念父亲恩德，一时不知如何回报，只能跪拜来谢了。”
顾德曌失笑，“这有什么好谢的，我是你父亲，天经地义的事，快起来吧，虽说正值炎夏，但地上怎么也凉泛，当心跪出了毛病。”
“是啊，琼姐儿，你还是起来罢。”
蓦地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顾瑾琼这才看到顾德曌身旁站着一个梳着妇髻的女子，她穿着湖绿色圆领杭绸褙子，头上戴的是整套南珠收拾，衬得一张面容，既谦和又端秀。
这便是父亲的续弦，她的那个继母，汶琼，汶氏。
就在顾瑾琼打量的时候，顾德曌已经向潘老太太介绍起来，“这是我的内人，汶氏。”
潘老太太看到汶氏微微隆起的小腹，眉目不掩喜意，“这是.……”
汶氏和顾德曌相顾一看，皆笑了起来。
“前阵子才有的身子。”
潘老太太听罢，一边拉着汶氏往上座，一边嗔了顾德曌一眼，“我原先是不晓得这事，要不，我说什么也不会叫你这么赶的！”
说着，潘老太太望向汶氏，“一路急赶慢赶，可累着？身子可还好？酸疼不？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还不如让人带你下去好好休息！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你可不能忍着，得说，这些个男的甭看他们在朝廷上指点江山，气势如虹，私下里心思可粗了，他们是注意不到你的。”
潘老太太眉目慈爱，看得汶氏一直悬着的心定了下来。
她还总怕这个老爷从前夫人的母亲会对自己苛刻，但没想竟如此宽和。
或许这就是宛城诗礼世家的陆家罢。
汶氏回握潘老太太的手，笑了笑，“老安人，我不妨事的，今日我同您初次见面，怎么着也该行礼才是。”
她说着，便和顾德曌要跪下。
潘老太太连忙拉住她，“我都这么大的年纪了，不喜欢这样繁琐的，你便给我行个福礼就是。”
汶氏不再反驳，‘诶’了一声，便双手交握放在腰间纳了一福。
顾德曌却是古板方正地行了端正的大礼，连磕了三个响头，“母亲，您替我教育瑾年，瑾琼，将她们养得如此亭亭玉立，我无以为报，只能.……”
“这是说什么话，瑾年瑾琼都是我的孙儿，我不养她，谁养？快别说这话了，生分！”
潘老太太说着，却红了眼眶，她拿出锦帕抹了抹泪，转头示意顾瑾年，“年姐儿，快将你父亲扶起来。”
等到顾瑾年将顾德曌扶起来，潘老太太这才稳了声气说道：“嘉林随父去了河南，协助治理水患，嘉明去了学堂，等会子便下学了。”
顾德曌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一旁默讷不语的顾瑾琼和顾瑾年。
“都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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