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就到了赵月江家门口。这时，王望农停下来，指着下面的人家说：
“就是从月江家这一层开始，下面的都属于二队，他们习惯叫下庄。”
“哦，这个村的确不小，这工程量大着呢月江！”黄喜文笑着说。
“不怕，有你和王书记坐镇呢，咱能干好！”赵月江自信地笑着说，“走，赶紧进屋。”
三人进了屋，二姐已经准备好了馍馍，连喝茶的家当都摆好了。
“赶紧喝茶。”赵月江插上电炉子，几人边喝边聊。
王望农告诉赵月江说，这次下来主要有两件事，一是黄技术员先考察一下村里的地形和路况，根据实际情况先做一份规划方案，另一个就是我下来看看这边的春播情况。
春播是大事，千万不能马虎了，我下来的时候顺便打听了几户，都说种上了，曹莲花还说你帮了她家？
很好，能帮的都帮一下，先把庄稼种好，下一步咱就要忙大工程了。对了，你了解了没，村里人都种得怎样了？
“都种上了书记，再说都这时候了，时令也过去了。”
“哦，那就好，过不了几天，大概不出一周估计就开始了，到时候黄技术员一边画线，你们就可以同时施工了。”
“哦，也好，越快越好，后期赶上梅雨季节就不好了，这段日子天气一直很好，人们刚播种完都闲着呢，我恨不得现在就大干一场呢！”赵月江说着撸了一下袖子，似乎已经做好了干活的准备。
黄喜文笑了，说：“你别急，这两天先好好歇歇，等真正开工了，你就不会再说这些话了，累得腰酸背痛，忙得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不怕！一听自来水这仨字，我浑身就来劲儿！你想想，这多少辈人过去了，谁会想到在这个偏远的山沟沟里能吃上自来水？说梦话呢！
“谁不知道这是城里人常用的玩意儿？如今国家有钱了，党的政策好了，惠民工程走到咱农村了，嘿，打这以后啊，自来水就像个孩子，它也是农村娃了！”
“哈哈哈，说得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年轻人就该有这股干劲儿。月江，新河村的吃水大计你要多用心了，我相信你能把这事办好。”王望农笑得很开心。
“放心书记，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是以前，如今政府都把油和面都放到咱家门口了，做成面条这事还难吗？”
“如果不是统一安排试运行，看月江这架势，新河村人一定要比其他地方早吃上自来水呢！”黄喜文笑着说。
“嘿！你是不知道黄哥，咱山里条件艰苦，以前都是靠吃山泉水生活的，水泉就在对山，看着并不远，但来来回回要爬两道坡，吃力得很！
“年轻人还能吃得消，上了年纪的人太难了，对他们来说，有时候吃一口水比换一口油都难！
“你也知道，现在的村子大都空了，年轻人全跑到城里去了，一年到头家里就剩几个老人，生活全靠自理，关键腿脚不大好，你说能不难吗？
“还好，世纪初政府出资挖了几口水窖，就这，把山里人高兴得一夜没睡着，这下，又是自来水，嘿，不知道通了以后，人们会不会兴奋得三天三夜不合眼？
他会心一笑：“至少当晚我会喝一瓶酒好好庆祝一下，党的恩情咱报不完啊！”提起自来水，赵月江高兴得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月江说的我感同身受，我家也是农村的，小时候和我哥抬水，要走很远的路，时常因为上坡时水桶滑下来，我哥就气得大哭。
“后来，我爸在棍子上钉了根钉子，防止溜滑引起我俩吵架，效果确实不错。
“那时候还小，上小学嘛，肩膀没巴掌大一点儿，细皮嫩肉的，抬一桶水回来，皮肤都压红了，疼得睡觉都不敢翻身！
“可是没办法，家里农活多，小孩子放学了不得不帮大人干这些家务活，长此以往，肩膀都磨起茧子了，以后抬水感觉不到疼痛了，但吃力是避免不了的。
“哎呀，时间真快，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想想昨天走过的路，再看看今天的日子，呵呵，简直像是在做梦！
“月江啊，只要你有这份心，我们也踏实了，思苦忆甜，珍惜当下，吾辈当自强，新河村有你这样的村长，也是一种福气啊，是不王书记？”
“他小子要是没这份心，我能叫他入党？”王望农盯着赵月江一本正经地说。
“哈哈哈……”黄喜文大笑起来，赵月江也搔搔头笑了。
正聊得尽兴，突然门帘掀开了，月霞进来了。她一脸羞涩，轻声问弟弟：“待会儿做什么饭？我准备一下。”
“你们想吃什么？黄哥、王书记？”赵月江询问二人。
“饱饱的，吃什么？”黄喜文拍拍肚子干脆地说。
王望农看了一眼手表，说：“现在十点了，随便准备一点就行，茶喝完了再转转，午饭就在这里吃了，黄技术员？”
“哦，午饭啊？那成，就是麻烦人家。”黄喜文礼貌地冲月霞笑了一下。
“不麻烦，也没几个人，很快的。那就臊子面吧！”她说。
“成吧？”赵月江还在征询二人的意见。
“臊子面很好啊，那麻烦月霞了。”王望农冲她一笑。
月霞走了，黄喜文笑着说：“你媳妇挺漂亮，很贤惠啊！”
“嘿！不是，那是我二姐。”
“你姐？哦，月霞月江，你瞧我这脑子！抱歉，回娘家啊！”
“呃……不，她还没结婚呢！”提起姐姐，赵月江脸上不免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话说到这里，突然沉静下来，黄喜文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不论从月霞的年龄上，从她朴素的穿着上，还是从赵月江方才忧伤的表情里，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普通的女子身上一定遭遇了什么不幸的事儿，这话题没法继续聊下去了。
屋内，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没人再说话，只听见电炉上的茶罐被烧煮得吱吱作响。
似乎，只有它清楚，月霞的内心和经历，跟这一杯苦茶一样，在苦海里被生活煎熬成了浓汤，不是经历一番生活之痛的人，仅一面之缘，是不轻易品出她如茶一般的苦涩和辛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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