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站在餐厅门外，看李老板一脸苦相把几张海报贴在门口，每张语言不同，但翻译过来都是“我是黑心商家，专注宰客二十年”。
“李老板，那我就走啦。”
他愉快地和李老板打招呼，亲热地像和老友告别，“你这家店给我吃服了，我以后会常来的。”
李老板嘴角抽动，扭过头去假装没听见。
“那我们要不换个餐厅吧。”
许然对其他人说。
在热热闹闹的氛围里，许然在另一家餐厅重开宴会，终于完成了“他乡遇故知”的解除任务，之后，他和云之间他们挥手告别，一下午都在陪卫之琢购物。
这是一个无比晴朗的下午，许然仰头上望，高纬度阳光透过明澈的玻璃穹顶，正好照在脸上。
“你知道你现在看上去像什么吗？”卫之琢吃吃笑着，她提一大包当地的特色腌鱼跑过来。
“像什么？”
“像我买的这条鱼！”
卫之琢快乐地说。
她扬起右手，给许然看，那条鱼即使在死后也保留着相当的尊严，鱼身直直的，头颅向上，周身炸了一层薄薄的金黄酥壳，它也仰头上望，眺望穹顶。
“真是一条英俊的鱼啊。”
许然从卫之琢手中接过鱼，“我相信，在临死前它正仰望星空，如果不是黑心渔夫把它捞上来，它已经迈向星辰大海了。”
“得了吧你。”卫之琢被许然逗得咯咯笑着，拉过许然的手，“我们再去买别的吧。”
真是充实的一天啊。
许然心想。
等回到酒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许然吃过晚饭，回到自己的房间，卫之琢敲门进来。
“我今天买的衣服呢？”她朝许然伸手，“我要去洗澡。”
许然把衣服递给她。
“卫之琢，你为什么喜欢我？”许然忽然问。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
他一直想问，但不敢问。
卫之琢哎，那么完美的一个女孩，她皮肤白长得好看，性格好又有钱，而且还能轻轻松松打十个他，面不改色心不跳那种，而她竟然喜欢他。
这真是一件超级美好又不可思议的事情，像一个薄而巨大的五彩泡泡，许然拼命地想闭起眼睛，这样当泡泡破碎时，他就可以装不知道了，只要他不睁眼，他可以假装泡泡一直在那里。
但他仓惶中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很希望那不是个泡泡。
“喜欢你傻，喜欢你蠢，行了吧。”
卫之琢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抱着衣服离开了许然的房间。
她轻轻带上房门，走在铺着厚厚地毯的酒店走廊上，走廊顶部灯光洒下，卫之琢温柔穿行在这片密织的光林里，思绪被搅得粉碎。
她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这么一个聋子。
那天，明明她都告诉他了，断开连接断开连接，他却偏偏当耳旁风，抱着那破灵式“血脉相连”不撒手，仿佛知道他一断开连接，她就会死了一样。
逞什么英雄啊，为什么不断开连接！
当时，她就想骂他来着，可看到他跟一条破麻袋一样软软瘫在楼顶上，她忽然就开不了口了。
吃晚饭了吗？
卫之琢恨恨的扯着新买的衣服，毛绒蓬蓬散，哪个人会给女孩子发消息，第一句话是“吃晚饭了吗”，蠢不蠢啊？
吃晚饭了吗？在吗？在干嘛？
你到底会不会搭讪啊？
也就是那天她心情好罢了，不然都懒得回。
还有米底拉，你去凑什么热闹，一个还没入学的新生，只有枪弹精通和一个时灵时不灵的半吊子灵式，就敢去凑不知深浅的热闹。
真以为一个破虚空之影就能保你命啊？
卫之琢想着，又恨恨扯着衣服上的绒毛，小熊头部被她扯得东倒西歪。
要不是我恰好在附近旅游，临时夺下附近一辆跑车，拉到最高迈朝米底拉开去，你早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他时时刻刻觉得，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篇章，于是他在各处段落间跑来跑去，生怕有一个段落由于缺少一个句号而无法收场，但他充其量也就算一个逗号甚至一个顿号。
有没有你根本无关紧要的你知不知道？
那下一个段落呢？
下下一个段落呢？
她知道，要是自己这么说，他肯定会这么反驳，而且反问，万一某一天，一个段落就差一个逗号，或者我变成一个句号了呢？
他又傻又蠢，又不自量力。
所以她喜欢他。
卫之琢用力关上浴室门，拧开花洒，温热的水沿长发流下，白色的泡沫涌起，她愉快地冲洗着身体，也不知道那个傻子在干嘛呢？
傻子正在看系统面板。
随着系统的状态增益减弱，许然可以自由选择是否保留状态和记忆，“他乡遇故知”他没有保留状态，但保留了记忆。
下一个状态将在后天到来。
许然皱起眉头。
挑衅大师。
你的一切语言均具备强大的嘲讽力，会让人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和你作对。
解除任务：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一次成功的挑衅。
坦率地说，许然不喜欢这个状态，也不知道怎么完成这个任务。
做这个解除任务其实很简单，他只需要找个人多的地方，随便拉住一个行人，对他进行言语挑衅，之后消除记忆，万事大吉，天下太平。
但他偏偏不能这么做。
这是性质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解除任务，可能只有第一个“魅力无穷”和它有点相似。
但那次，他找的是帝释天，一个纯粹的坏人，与这次完全不同。
这个解除任务，意味着他要去主动找事，如果在小说里，他就是那个出言嘲讽主角的无脑反派。
他去挑衅别人，一个无辜的别人，之后抹除掉记忆，他将轻松从此次挑衅中脱身，无需受一点惩罚。
他就像个在沙滩上肆意破坏的孩子，系统的潮水将抹去他留下的所有痕迹。
无人知晓他干了什么，只有他知道。
可是他知道。
这是许然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他掌握着多大的力量。
他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他可以借着状态为所欲为，之后系统会修改所有人的记忆，他是罪魁祸首，但在所有人眼中，他是最无辜的那个。
系统的存在，第一次令他感到恐惧。
这意味着，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行使权力，而无需承担一丝责任。
这次，他为了完成任务，可以去挑衅嘲讽一名无辜路人，下次，他会不会殴打别人？
下下次呢？
所以，许然不能这么做，他不能随随便便去挑衅一名路人。
在今天中午，李老板晕过去之后，盖铭轩把许然叫到一边。
“许然，你做的很好，”他温和地对许然说，“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
“最开始，你不该专门挑孙师傅出来夸奖的。”
“在无意间，孙师傅成为了你攻击其他厨师的武器。”
“你有没有想过，在你走后，其他人会把对你的愤怒，迁到孙师傅身上？”
“你的无心之失，可能激化孙师傅和其他人包括老板的矛盾，他有可能会因为你的夸奖，丢掉工作。”
“他丢工作，最根本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其他人的小肚鸡肠、嫉贤妒能。但你必须承认，如果在你走后，孙师傅被开除，他的遭遇是和你有关的。”
子贡赎人不计报酬传为美谈，但之后，鲁国每一个赎人时犹豫的念头，都将与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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