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于现在很难过。
在计划里，末日之后，他应该是顿顿红酒牛排、海鲜大餐，吃不完的珍馐盛宴，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暖气开足的室内，几十名美女正轮流走上前来，喂他吃饭，而他舒舒服服坐在大沙发里，每份菜只吃一口。
“其余拿去喂狗。”
他会倨傲地摆摆手，看老婆们把牛排扔到狗食盆里，牛排上还有血水。毛色鲜亮的狗一拥而上，把热牛排吃得干干净净。
此时，邻居们正绝望地啃着霉饭，霉饭上有人的鲜血，他们一边吃，一边盘算着下一顿饭要去哪抢，要为此杀几个人。
何其美妙的场景！
但随着张楚于的计算，这种场景发生的可能性正无限趋近于0.
具体来说，以一百万资金作为分子，随着年月日依次除下去，每顿饭的规格已经由牛排大餐，缩减到沙县小吃，最终定格在冷冻肉和馒头。
如果他想下半辈子顿顿有肉，手里的一百万只够买冷冻猪牛肉的——这是最好的情况。
张楚于苦着脸，把计算器扔到一边，唉声叹气。
“一百万也太少了。”
他蔫头耷脑地躺在床上，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再不想从床上爬起来了。
“时停嘛没有，钱嘛也不多。这可让我怎么办啊？”他恨恨地瞪着天花板，“神啊，为什么赐予我窥见末日的力量，却不给我一个无限制的时停空间容器。”
“你就不能好事做到底吗？”
他嚷嚷着，发了好一通牢骚，到最后甚至想破口大骂老天爷了。
但仅存的理智制止了他。
要是老天爷被惹恼了，一怒之下，把他这块神奇玉佩也收回去，那怎么办？
他怂。
张楚于在床上翻了个身，从A面切b面，他决定睡个回笼觉的回笼觉，但此时，不争气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伴随着强烈的饿意。
天色暗沉，已经是傍晚了。
张楚于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还没吃过正经饭，唯一勉强算饭的，只有早晨那顿雪糕汤。
睡倒是睡了一天，可白日梦也不能管饱啊。
一想到吃饭，他忽然精神倍增，也不知借着从哪儿来的力气，爽利从床上爬起来，噔噔噔跑下楼。
吃饭！
说到吃饭……
末日小说里，主角是不是买东西都要杀价来着？
张楚于舔舔干涩的嘴唇，决定试试这项购物必会技能。
张大少爷从来都是穷阔气，买东西自然也从没杀过价，但他想，这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不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吗？
那就先从买饭开始吧。
这样想着，张楚于迈步走进小超市里，小超市里空调开得很大，老板正戴着茶色眼镜，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身前的电脑里，咿咿呀呀放着戏曲。
张楚于一手掀开盖馒头的被子，一手抄起夹子，小心翼翼地在馒头筐里翻。
从正面看，馒头又白又大，曲线很饱满，夹子轻轻夹住两侧，把馒头翻了个，露出平整的底面。
底面烤了一层微黄的壳，看起来脆脆的。
张楚于忽然沮丧起来——他发现，自己竟然挑不出馒头的任何毛病。
莫非，传说中的馒头仙人，让自己给碰到了？
“老板，你这馒头，怎么卖？”
“一块钱俩，你自己拿吧。”
老板仍舒舒服服靠在躺椅上，闭目回答。
“一块钱四个行不行？”
张楚于大声问。
老板摇晃的脑袋忽然不动了，他睁开眼睛，从茶色眼镜上方看张楚于。
“都老主顾了，便宜点，一块钱四个。”
张楚于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戏曲的声音停住了，老板直起腰板，声如洪钟。
“我四毛五进的货，你说呢？”
张楚于没有听出老板口中的危险意味，他垂着头，烙饼一样把馒头翻来覆去，“便宜点吧。你这馒头质量也不行啊。
你看看这皮……、这壳……
你这馒头，它怎么没馅啊？！”
脑后传来呼呼的风声。
张楚于大惊失色回头，发现老板脚踩拖鞋，手持苍蝇拍，怒气冲冲杀了过来，看那架势，似乎想拍死自己。
“哎，你想干嘛？”他跳起来，连连向后退，声色俱厉，“我警告你，我可是顾客，你这么干，是违法的!！嘿！”
苍蝇拍脱手而出，带着老板的满腔愤怒，直击张楚于面庞！
张楚于抱头鼠窜。
“哎呀，不就是便宜几毛钱嘛，这么小气。”
逃出超市后，张楚于揉揉被苍蝇拍扇红的胳膊，低声抱怨，“要是我的钱多点就好了。那样的话，谁还吃馒头啊？”
“要不让朋友帮我借点？”
可他想了想，自己能称得上朋友的也很少，肯借钱给自己的更不多，准确来说，只有一个人——大姐头。
大姐头，要是你肯借给我钱，末日之后，正宫娘娘的位子指定是你的。
想到这，张楚于嘴角露出意淫的微笑，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找大姐头借钱，不是慷慨，更像是她的福报。
多少人求着借钱给小爷我，我还不乐意要呢。
大姐头，不，韩湘弱，你可得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呦。
他毫不犹豫拨通了大姐头的电话。
天已经黑透了，迷热酒吧招牌亮了起来，招牌下，三三两两的客人正迈步入门。
“老板，一杯血腥玛丽。”
小太妹韩湘弱熟稔地走过来，打了个响指，点下那杯从来不变的酒。
自从卡文迪许包了她的消费后，她就只点血腥玛丽了。
“你也在呢，许然？”
她很痞气地朝许然抛了个媚眼，许然尴尬地咳嗽一声，把脸扭过去。
逗完许然，小太妹嗤笑一声，半片赤裸裸的胳膊搭在吧台上，“你怎么又在祝老板的酒吧玩？”
“你不会是……被祝老板包养了吧？”她嘴角涌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别胡说。”祝微烟一边调酒，一边解释，“人家看不上我，有女朋友的。”
“我知道。”小太妹韩湘弱笑，“我只是逗逗他。血腥玛丽好了没有？好了的话，我要去跳舞了。”
“跳舞”似乎是什么安全词，激活了许然。
他扭过头，问韩湘弱：“你会跳舞？”
“当然，”韩湘弱说，“你以为我天天在酒吧干嘛？”
“那你会不会跳复杂的舞蹈？”许然追问她。他可没忘，自己还有个搁置了很久的解除任务呢。
舞艺过人。
解除任务：学会一支复杂的舞蹈，并惊艳众人。
这个状态很久之前便存在于许然身上，在当时，许然受困于身份消失。考虑到做完这个任务后，下一个状态可能会很糟，比如像无巧不成书那样，许然做出了决定：暂时不碰这个解除任务。
而现在，既然寄生与兽欲之神已经死了，自己的身份也恢复了，许然觉得，是时候重启做任务的计划了。
要是小太妹会跳复杂舞蹈的话……
“当然不会。”小太妹说，“要是我会的话，我还天天在酒吧干嘛？”
……好理所应当的回答。
对于小太妹的回答，许然并没有很意外，毕竟，他只是随口一问。
天天混迹于酒吧的小太妹，实际上是深藏不露的顶级舞蹈大师。
她从娘胎里跳着舞降生，啼哭都是芭蕾的节拍，遮不住的天赋。
仅仅十岁，便成为世界最耀眼的舞蹈家。
但由于太过出色，遭受世界舞蹈协会的打压，只能屈身红尘里，借喝大酒蹦大迪来发泄自己的怀才不遇之情，每天一杯血腥玛丽，滴滴血泪，是她对世间不公的控诉。
……
这样高手在民间的故事，听个乐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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